赵永芳夫妇和赵红香见状,连大气都不敢出,三个人六只眼全傻乎乎地盯着赵奕行不放。
儿子(哥哥)这是又转性了?
良久,赵奕行开口道:“我是在学堂读过几年书,可学堂里只教了识文断字,并没教过如何算账。我怕去了府城后,学不会……”
“哎呦,阿行啊,你这么聪明,哪有你学不会的东西呀?你就只管大胆放心地去吧!”刘氏听儿子的话音,他不但愿意出门,还愿意出远门,立刻开口打消他的顾虑。
的确,刘氏是不喜欢别人劝儿子出门,可她心底比任何人都希望儿子能够早日走出那块方寸之地,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赵永芳也道:“其实算账不难的。你永忠叔家的三郎你也是认识的,分家前他没读过一天书,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会写。可现在呢,他能够打出一手好算盘,记的账更是分毫不差。人家三郎行,我儿肯定也行的。”
赵永芳见赵奕行真的动心了,便想要再接再厉接着劝,可这时候不速之客上门了。
可以说,整整一个下晌,赵永芳家的访客就没有断过,不断有人上门来打听赵永忠家的招工事宜。
回乡之前,赵永芳和赵永忠聊起老家的事情来。
当时赵永忠感叹道:不少乡亲一年到头在外辛劳,到头来却赚不了几个钱。反正都是在外打拼,那些乡亲还不如来自家铺子做活儿,至少自家不会百般盘剥他们。
赵永芳就问赵永忠:他家会在赵家村招人吗?要招的话,打算招多少人?
赵永忠心里没什么成算,就说有几个招几个呗。
在他看来,这年头除了实在过不下去的,鲜少有人愿意背井离乡。赵家村常年在外务工的乡亲也就那么十来个,就这十来个乡亲大多也在附近的村镇做长工,多半不愿意跑来距离颇远的府城。即便他家开的工钱高些,最后能有三四个乡亲肯来就不错了。
赵永芳一想也是啊,这才大大咧咧地把赵永忠家要招工的消息随口散了出去。
可现实情况完全出乎了料想,不过一个下晌,就有十几个同族在问明情况后,就明确表示要去。还有几个不属于赵氏一族的村民,他们不敢和赵氏一族争抢,但也委婉地透露了想去府城的意愿。
赵永芳后悔啦,早知道乡亲们赚钱的积极性这么高,他就只把消息告诉给几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亲朋好了。这样一来,这会儿他就不用为招待客人而忙碌得团团转。
将近晚饭时分,滚滚人流才渐渐散去,赵永芳方才得以脱身。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和儿子谈心了,他得去请几个至亲过来吃顿团圆饭。
没成想,他还没来得及动身呢,他爹娘就领着他大哥赵永江一家过来了。
他爹娘一行见赵奕行居然走出了屋子,而且见了他们也不往屋子里躲,无不在心中啧啧称奇。可他们也了解赵奕行不同寻常的性子,谁都没敢开口打趣他。
大伙儿照常寒暄了几句,随后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招工的事儿上。
其实赵永江怪不好意思的,他早就知道弟弟在给赵永忠家赶车,也知道工钱不低,可他从没想过要从梁记跳槽到赵家铺。毕竟他在梁记多年,颇受掌柜的赏识,不久前还升任了大伙计,正干得起劲,就是赵家铺的工钱再高,他也不打算离开梁记。
可家里的老娘儿们眼皮子浅,一听说赵家铺的月钱能有一贯钱,比他的月钱足足多出一百文,就在家里坐不住了,撺掇着老爷子老太太领着他们过来打听。
赵永芳的大嫂程氏性格最是直爽,说话也不拐弯儿,直截了当地问道:“永忠兄弟家真给一贯钱月钱?还是当月现结,从不拖欠?”
梁记给的月钱是九百文,这在镇上算是很高的了。不过九百文可不是顺顺当当就能拿得到的,梁记时不时就会拖欠工钱,虽然过了几个月后会补发,钱数也不会少,可这还是让程氏心里很不舒服。
看到赵永芳很肯定地点头称是,程氏眼前一亮,就要说话,却被赵永江拦住了话头。
赵永江道:“月钱一贯又怎么样?我不是说过了吗?掌柜的升我做大伙计了,年后我的月钱就会涨了,会涨到一贯二百文,这可比去永忠兄弟家划算多了。而且永忠兄弟家的铺子远,我要真去他家,说不定就得到府城上工了,到时候你能舍得?”
程氏当着众人的面就翻了个白眼,撇嘴道:“这有啥舍不得的?就是在镇上的梁记上工,你不也三天两头的就留在那儿看铺子,有时候铺子里忙起来,你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儿,这跟去府城也没多大区别了。
“你还好意思提涨工钱?三年前你就说东家要给你涨工钱了,可到如今也没见你那月钱多上一文,照旧是九百,有时候还拿不到手。既然如此,还不如去永忠兄弟家呢,至少永忠兄弟为人实诚,说给一贯钱就肯定会实打实的给一贯钱,可比梁记画的那张饼强多了。”
赵永江急了,忙道:“真涨,这回是真涨!少东家说我差事办得好,亲自发话给我涨工钱,这回再也错不了了!”
程氏狐疑地打量了丈夫一圈,随即扭头道:“真涨也不干了!上回人家给咱家大丫说了一门好亲事,那时候刚给大郎娶了媳妇儿,家里头银钱有些不凑手,就等着要你的月钱来置办嫁妆。可我左等右等,足足等了有小半年,就是没看到月钱的影子。后来我敲了多少家的门,说了多少车的好话,才借来足够的银钱,把大丫的嫁妆给备齐了。一贯二百文?九百文一个月梁记都能拖上三五个月,多加三百文还不得拖到猴年马月,等那月钱怕是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看到大嫂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大哥有些蒙圈接不上话,赵永芳忍不住想要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