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尼走到自家门口,身穿皮甲的凯恩正张开双手,让安德鲁和安妮吊在他的手臂上,见乔尼走过来,他不顾两个小家伙的抗议,将手放了下来。
等乔尼走近,凯恩蹲下来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发,说道:“好了,凯恩叔叔下次再来陪你们玩,现在我要和你们的爸爸去见治安官大人。”然后他站起身来,对乔尼做了一个手势。
乔尼犹豫了一下,眼里的波光平静下来。他弯腰对两个小家伙说:“安德鲁,安妮,你们在家要听妈妈的话,爸爸出去一会儿。”
两个小家伙虽然还是有些不舍,但也能分辨场合,乖乖地进去了。
凯恩见状,招呼乔尼一起前往治安官的官邸,也就是麦田边上的庄园。
乔尼走后,玛丽安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腹内一阵翻涌,然后一股热流冲上喉头。
她没有惊慌,只是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慢慢挪到床边,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皮箱。
打开之后,里面分为两个区域,盒盖上用皮带固定着几个精巧的金属工具,而箱体里面则是分为两块,左侧是一些玻璃器皿,右侧则是分格存放的各色粉末。
玛丽安小心地拿起一个锥形瓶,将嘴里的液体吐到锥形瓶里,那是一种粘稠的青绿色液体,散发着一种酸液的味道。
她接着取下一只精巧的银勺,从右边第一个格子里舀出一勺红色的粉末,小心地将勺子里的粉末倒到一个玻璃圆盘正中,然后将格子整个拎起来,下面是用试管封存的各色液体。
轻轻地拿起一只装着淡蓝色半透明液体的试管,玛丽安将上面的木塞缓缓拧开,用滴管吸取了一点里面的液体,然后迅速将木塞拧紧,将滴管里的液体滴到红色粉末上。
一股清烟腾起,红色粉末在淡蓝色液体里溶解,变成了冒着气泡的透明液体。玛丽安呼出一口气,将玻璃圆盘里的还在冒泡的透明液体小心地倒进锥形瓶里。
透明液体先是浮在青绿色粘液的上层,然后液面接触的地方迅速变成红色,红色在瞬息之间扩散到整个瓶内,所有的液体融合在一起成为了岩浆一般的红色,同时也散发出热量,好像真的岩浆一样。
红色的岩浆越来越热,渐渐有气泡产生,随着气泡的产生,岩浆的颜色开始发亮、淡化,变成了橙色,再慢慢过渡到黄色,温度也慢慢降低。
瓶内的液体温度逐渐下降,颜色慢慢变成了绿色,这时已经和室温一样了,但是温度还在下降,渐渐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息。
随着温度的下降,液体的颜色由绿变青,然后变成蓝色。
液体的蓝色缓缓变深,温度同时慢慢下降,当液体边缘出现一丝紫色的时候,玛丽安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好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变化都停止了,液体的颜色停留在了蓝色向紫色过渡的状态。
由于魔药的后遗症,玛丽安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吐出像胆汁一样的液体,而她刚刚加入的是检测魔药玛那残留的安道尔-格林试剂,如果反应结果已经进入紫色,那么魔药的效果将永远不可逆。
而这些年来,由于玛那空洞的产生,魔法元素逐渐沉寂,解药早已经失效了。
玛丽安有些失神地望着锥形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伸出手,指尖有些发抖,她的指尖形状很好看,但是手指由于发胖,已经粗成了胡萝卜一样的形状。
她把双手收回胸前,握紧,好像在祈祷什么,接着又像发现没有什么可以祈祷一样,双手松开。
在弥漫着深秋气息的空气中,玛丽安抚摸着自己的脸,轻轻拭去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
乔尼跟在凯恩的身后,二人一起走上了镇中心的大道。
乔尼家的房子位于小镇中心靠南的位置,出门走过一排商铺就是中央大道。中央大道一侧通往教堂和政务厅,另一侧直通外外侧的官邸。
凡尔特联邦的政体比较特殊,全境分为七个领,每个领由一个家族掌控,领主世袭,每个领至少分为四个区,划分的标准各有不同;每个区设一名总督,总领全区事务,由领主任命;区下设城和镇,平地建城、丘陵设镇,城镇由治安官管理,由总督任命。
凡尔特联邦对外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最高权力机关是联邦议会,有七位领主组成,遇事票决。议会设议长一名,通过竞赛产生,拥有一票否决权,但是五人联席可罢黜议长,重新票决。
尽管凡尔特对外是一个国家,但是内部事务却是分而治之,每个领地相对独立,拥有自己的法律,联邦军队由每个领按人口比例选拔构成,编制打乱,只听命于议会。
总的来说,凡尔特的体制相对于霍尔特王国和罗萨帝国的集权体制,以及圣卡洛斯帝国的教权而言,拥有更多的自由,所以艺术和各方面的研究都很发达,蒸汽机就是在凡尔特的因蒂斯领发明的。
伊修达属于塔鲁特领的西区,西面就是迷雾森林,东部是红鲈城,北边是刚铎城,南方是高黎山脉,越过山脉就是凡尔特与霍尔特王国的界河卢恩河。
伊修达主产小麦,而且亩产量比一般的地区多数十磅,因此被称为丰收女神眷顾的小镇,小镇的名字也由此而来,不过由于地形限制,小镇无法扩建,至今只有六千左右的人口。
整个塔鲁特领将居民分为四类:首先是自由民,早期主要是奴隶制废除之后,由奴隶转化而来,现在主要是其他地区的流民,他们无法进入居住区,只能住在治安官官邸外围的集中大棚房,自由民需要在当地工作3年才能拥有公民身份;三等公民,主要由自由民转化而来,是从事种植业的主力,以劳役代替税收;二等公民,当地原住民、士兵家属和当初遣散的士兵为主,一般都有自己相应的职业,按期缴纳税金,偶尔被征用;一等公民,主要是对地区有重大贡献、拥有特殊技能职业、或者拥有一定资产的人,税负较轻,为政府做事还有补贴。如果有人进入行政系统,其家人自动获得一等公民身份,如果是成为卫兵,家人自动获得二等公民身份。
很显然,乔尼一家并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情况,虽然乔尼经过骑士训练,可以做所有需要力气的工作,玛丽安可以胜任裁缝的职业,但最多只能到二等公民的程度。他们能够获得了一等公民的身份,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伊修达的治安官费奇·海顿爵士,治安官有权调动当地居民的户籍。
不到半个小时,乔尼和凯恩就来到了庄园的围墙前,看守的卫兵对凯恩行了个礼,把门拉开让他们进去了。
凯恩是治安官亲卫队的队长,小镇的编制虽然不如城池那么完备,但是武装力量还是有四个百人队的编制,治安官有权组织一个不超过五十人的亲卫队,而伊修达的治安官费奇·海顿由于身负爵位,可以有一个百人队的私军挂在亲卫队名下,但是海顿爵士并不热衷武力,只是组建了一个二十多人的亲卫队,队长凯恩·布朗是镇上有名的大力士,在一次征税的时候和卫兵起了冲突,在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时候就能单挑五个卫兵,也就是因为那一次的纠纷过后,凯恩成为了治安官的亲卫队长,凯恩的性格非常正直憨厚,在卫兵和亲卫队员中很有威信。
庄园位于小镇西北角,整个庄园呈椭圆形,西侧与三座风车塔相连,东侧直通镇上。庄园内部是同心圆结构,分为三层,最外围是兵营,中间是治安官的官邸和主要行政机构,内层是物资仓库,包括粮仓和财政金库等各项物资存放的场所。三层之间由放射性的直道连通,不过两段直道相互错开了一段距离,并不能长驱直入到达仓库。此时乔尼和凯恩就走在庄园入口直通官邸的大道上。
一路上乔尼沉默不语,凯恩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乔治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几次想开口安慰,但是又不知道原因,有些苦恼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一直走到官邸的门口,乔尼好像梦游一样,直接从两个卫兵之间穿过去,奇怪的是卫兵也像没有看见他一样,让他直接走到了大门处。
一心想着怎么安慰乔尼的凯恩也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见乔尼走到了门口,他终于开口说道:“乔尼,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找我,如果你是早就知道了费奇大人待会要说的事,欢迎你来亲卫队,队长可以让你当。”
乔尼回过神来,他没听懂凯恩的话,但是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话里的关心。
什么跟什么啊,乔尼自嘲地笑了笑,“谢谢你,凯恩。”
凯恩嘿嘿一笑,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两个卫兵突然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条件反射地握住了剑柄,发现人是亲卫队长带来的之后,有些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为自己的“走神”感到有些羞愧,精神一振,认真地看守起来。
应该是费奇大人有另外的安排,凯恩招呼一声就往一边去了,并没有跟乔尼一起走进官邸。
官邸大门进去是一个小花园,穿过花园就是治安官费奇大人见客的大厅。大厅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面盾牌,盾牌上交叉放着两把骑士十字剑,这是治安官的标志挂件。
此时伊修达的治安官费奇·海顿爵士正站在大厅里的一张大桌旁,看着一份公文,大桌上铺着一张地图,上面摆放着一个插着钢笔的墨水瓶,一套瓷质茶具,以及一些散乱的信函。
听到脚步声,费奇·海顿抬起头,笑道:“我的乔治·里德骑士大人,您终于来了。”
费奇·海顿在官方文件上的年龄是52岁,不过他酒后曾经坦白过自己已经57岁,之所以少报了年龄,是不想那么快退休,凡尔特官方有规定的退休年龄,一般是60岁,塔鲁特领在这一点的执行上尤为严格。
尽管已经年近六十,费奇·海顿看上去完全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只是眼角的纹路和花白的头发出卖了他的年纪。他比乔尼矮了半个头,而且身材有些肥胖,脸上永远带着和善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
“费奇大人。”乔尼躬身行礼,“请问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费奇将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缓缓开口道:“西区政务处发来的公文,总督大人下令,调整税收比例,大幅提高一等公民的税负。”
一边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抽出一根雪茄,又掏出火柴点燃,轻轻吸了一口,张开嘴,在缭绕的烟雾里眯着眼看向乔尼。
见乔尼不为所动,他一口气吐出来,又加了一句:“这项政令对于一般的一等公民没有太大的影响,可是你们家这种情况……”
“费奇大人,您的意思是?”乔尼微皱着眉头问道。
费奇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亲爱的乔治·里德骑士,如果您能来我的亲卫队担任教官,我可以用我的爵位担保,您和您的家人将不再为生活担忧。”
乔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说道:“费奇大人,我知道四种斗气修炼的方法,但是您也知道,现在所有斗气都已经失效了,再也没有人能修炼成功。”
“你还有第五种,不是吗?”费奇继续吞云吐雾,眼神露出一丝玩味,“有效的那种。”
乔尼有些惊讶,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他有些无奈地说:“这个是变异的斗气,我没有办法教会别人。”事实上,那已经不算是斗气了。
费奇不置可否,沉吟了几秒钟,抬头吐出一长串烟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农场的活儿已经差不多了,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陪陪玛丽安还有孩子们吧。秋季征税就要开始了,你再考虑考虑。”很明显的送客姿态。
乔尼身体一抖,他双手紧紧握拳,又慢慢松开。他转过身去,眼里隐隐泛起白色的波光。
走了两步,他突然回头盯住费奇的双眼,用一种奇异的语气说道:“费奇大人,伊修达出现了一只精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