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头家的老房子虽然破旧,但比之前两面通风的烂屋看好多了。
锦苏满屋子溜达,想着刚才王氏那张惨白的脸,噗嗤笑出声来。
温子林表情却很严肃,道:“今日敢放火,明日就敢杀人,今后你要更加小心,如果我不在..”
“如果你不在,我就暗搓搓的忍着,等你回来报仇。”锦苏截断温子林,抢先说道。
她满意的拍了拍炕头,虽然家具都被烧了,但银子埋在地底下,烧不着,今日等于白赚了十五两。
“你带了什么出来?”
锦苏好奇的看着小包袱,心想是不是温子林的贴己好物。
温子林打开包袱,拿出两人成亲的文书,还有锦苏做的衣裳,目光灼灼。
“温子林,你真是傻,要拿也拿些值钱的。”
温子林忽然开口:“以后,不要叫我温子林。”
锦苏一顿,又听温子林继续说道:“既然你我决定一起生活,为了避免其他人怀疑,你可以喊我...相公。”
说出最后两个字时,温子林的喉咙发紧,声音不可察觉的发颤。
锦苏并没有立刻答应,静默片刻后问:“当初说好搭伙过日子,有些话我本不该问,不问却也不安心...你要是有妻室的人,这样很不妥。”
这里的人成亲普遍早,温子林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一看又是家中殷实的,应该早就妻妾成群,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
温子林扫了锦苏一眼,紧抿的唇微启:“我不曾成亲。”
整个长安城内,恐怕还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锦苏心想,难道是在等谁?看不出来,这温子林还是个痴情种。
温子林看出了她所想,目光带上了丝笑,“并非是心中有人才不成亲。”
他早就做好了一生孤独的准备,更不打算传宗接代,女人于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锦苏敏锐的察觉到,要是继续深入的话,可能要探及温子林最大的秘密。
她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那可是你说的,我以后就喊你相公,你也可以喊我娘子。”
温子林手握拳挡住唇干咳了声,目光有些不自然的飘忽,清了清嗓子,问:“你可有小名”
“有,以前他们都叫我笑笑。”
“这个小名倒是起得好,名如其人。”
温子林目光又柔和了几分,余光却忽然看见锦苏逐渐收敛了笑容,眼神很落寞。
见她如此,温子林了然,那个总称呼她‘笑笑’的男人,是乔家的公子?
锦苏识字,为人又不小家子气,身上总有股说不清的气质,恐怕也是因为常年在乔家公子身边耳濡目染的结果。
一想起锦苏的个性有着某个男人的影子,温子林蹙眉。
他一向清心寡欲,想要的唾手可得,所以不需要去追求什么,更不知嫉妒的滋味,此时却心生不满。
“好听吧,我爹虽然没读过书,但取的名可好了,一等一的。”锦苏想到了死得早的锦父,又有些失落。
刚才还对那未曾蒙面的乔公子起了比较之心的温子林心头一跳,胸膛里那股郁闷情绪烟消云散。
锦苏只是短暂的感伤,很快又恢复成平日模样,盘腿坐在床沿打算着,“那屋本来就是我家的,不过爹娘都死在那屋里,村人都嫌弃不吉利,这次倒了也就倒了,回头咱们重新起几间屋子。
你一间,我一间,再要一间可以放杂物,等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剩下的家具再慢慢置办。”
锦苏已经打算好了,房子是必须要的,不出意外的话她下半生都会定居在此地,不能居无定所。
“那地有些小。”
“不小。”
锦苏接口道:“等过了一年半载你走后,我把你住的租出去,一来能有个人陪伴,不至于空荡荡的,还可以收租。”
温子林沉默:.....收租....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想挽留么,连之后他屋子用途都想好了。
看他郁闷的表情,锦苏忙说:“这不是赶你走,不过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收点房租补贴家用嘛。”
“不用解释。”温子林捏了捏鼻梁,莫名心累。
锦苏继续说着规划,“等你走后,我还要养条狗看家护院。”
温子林眉毛一跳:“你不怕狗?”
狐狸精不是都怕狗的么?乡野传纪他也看过一些,除妖撒的都是狗血。
锦苏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怕狗。”
这就是了..温子林坐实了心中所想,承诺道:“只要有我在,狗不敢近你的身,往日我家中豢养过狮子,便是森林猛兽到我麾下也是乖巧听话,你莫要怕,区区狗而已,我护你周全。”
锦苏看温子林一本正经的承诺,顺着他的话说:“没事,我到时候可以请个仆人。”
请仆人?温子林刚舒展的眉又紧紧的簇起。
现在人心险恶,要是来个心术不正的仆人,她只是个姑娘家,哪里能抵抗?
养狗危险
养个人同样危险。
温子林危机感更重了...
.......
次日,想在原来地皮盖房子的事情是温子林替着锦苏出头的。
他是她的男人,为她做什么都正当。
随后盖房子的事也一直是温子林监工,他对银钱本没有概念,最刚开始时还花超额了,工程进行到一半后逐渐学会精打细算。
锦苏每日就上山采药,偶尔去出诊,挣点小钱,两人都忙碌,也只有晚上的时候能碰头。
油灯下,锦苏挑拣草药,温子林就在一旁说工程的进度。
这房建了一个月,竣工的时候,锦苏激动的看着亮堂堂的三间大瓦房。
“我有房子了!”
锦苏爱不释手的摸着墙壁,这是她的保障,金窝银窝都没有自个的小窝好!
晚上,锦苏的激动劲还没有过,置办了一桌子的好菜,还去江清如家提了米酒。
“这一个月辛苦了,这一杯敬你。”锦苏为温子林满上了米酒。
温子林嘴角噙着笑,将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酒过半巡之后,锦苏有开始打算,“家具的事不急,等来年开春再置办,剩下的银子先存着给你治伤口。”
如今找她治病的人太少,光是采药只能挣个吃饭钱,所以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温子林噙了口酒,开口道:“临近过年,该置办的还是不能省,明日我到县里去转转,寻一个好去处摆摊做抄书先生,抄写家书,起名我都在行。”
以往他时常与长安城的王公与膏腴子弟在漱玉馆相聚,说是相聚,倒不如说是那些子弟前赴后继的奉承讨好,而那馆内最高一层的厢房从落成后便是他一人专属。
从高楼往下看,偶尔会看到穷困的穷书生摆个寒酸的摊子为人题字,与人一个铜板两个铜板的计较。
直到后面他四面楚歌,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提出这个方案来。
但他更加不愿意看锦苏为银子发愁,自己心安理的接受她的好。
虽如今落魄,拖着残破的身体苟延残喘,但至少他是个男人。
曾一日挥霍万金都不会皱眉,当下也体会到银钱可贵又难赚。
“不妥当。”锦苏直摇头:“就怕冤家路窄,这里虽然只是个小村,但却在官道附近,不少旅人常有到这里休整的,有人认出你的笔迹,到时候会惹祸上身。
而且你现在有病,不能就做,到时候挣的钱还不够你看病的,我倒是想走远点做赤脚大夫,就是女儿身不方便,到时候你跟着我,保护我,替我提重物。”
温子林目光闪了闪,相处得多了,他能从锦苏的很多话中听出端倪,比如这一句,便是不想让他有负担,故意找些活给他做。
他浅笑,并不将自己会多种字体的话说出来,只是依她所说的点头。
如今有了亮堂温暖的新房子,两个人再也不用挤在一个屋里了。
三间房里,坐北朝南的那屋是锦苏的,她喝多了米酒,一时没记起自己也是有房产的人,摸索到床榻上就躺,还嘟哝着:
“地板咯得我腰疼,今天我睡床,你睡地板。”
温子林起身踱步到床沿,就着微弱的烛光打量锦苏的面庞。
在美女如云的长安城,锦苏只算是中上之姿,他见过不少风华绝代的女人,可却从来没看过任何一个女人的睡颜。
锦苏被头上的木头簪子膈得脑门疼,反反复复的翻身。
温子林探过身,修长的手指将木簪取下,被锦苏一头乌黑的发吸引。
他的视线不经意的往下,却扫到锦苏翻滚后略微宽松的衣物,肚兜的带子半隐半露。
温子林吹灭了拉住,在一片漆黑中转过身去,喉结急促的上下翻滚了几次。
夜晚,他做梦了,梦里的主角是自个和锦苏,场景暧昧绮旋。
次日清早,向来早起的锦苏一走出房门就看见温子林面色铁青严肃的在洗床单。
“前几日天气好,被单才洗过,今日可不保证有日头晒,你怎么又洗了?”
温子林臭着张脸抖开床单,挂在树杈上,眼神飘忽,好几次都躲开了锦苏的注视。
“昨晚吃得太补,半夜流鼻血。”
“不至于吧?”
锦苏凑近要看温子林的舌苔,要是真的补过头,舌苔应该发红才对。
温子林左闪右躲很不配合,昨日梦境里的正主在这,梦里内容还历历在目,他实在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