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气氛紧张,男扮女装的世子喜滋滋的帮着一箩筐五颜六色的蘑菇跑来,“女人,本小姐采了很多蘑菇。”
..........
乍看到陈景遂伟岸的身躯,陈召堂动作一顿,剩下的半截声音哑然卡在喉中,挎着篮子灰溜溜的转身。
“再迟就等着给他收尸!”锦苏朝着唐培元厉声道。
陈景遂目光森然,忽的发号施令,“培元,退下。”
尽管那是自己最亲的儿子,但向来视清北王的话为铁令的唐培元终是侧身让开,只不过看着锦苏的目光很狠。
“打水来,我要净手,要活水,有热水更好。”
陈景遂一个目光,自有婢女赶紧下去忙活。
锦苏看着灰扑扑的外衣,没有现在无菌的手术环境,再穿着这一身满是灰尘的衣服,只会增加患者感染的概率。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得只剩下贴身的里衣。
里衣本是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对于锦苏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现场的汉子们来说可是了不得。
只有最亲密的夫妻,上了床榻之后才能互看里衣,现在和当场让人看肚兜有什么区别?
追穹捂住世子的眼睛,其他士兵纷纷转身。
陈景遂的脸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也跟着侧身。
这妇人现在毕竟是好友的妻,朋友妻,不可看!
追穹后用来捂了世子的眼睛,只能看着地面,快咬碎了一口铁牙,他为侯爷不值!
能当众脱衣服的女人,比青楼的女子还要放浪,侯爷头上一片青青草原。
“你呆在这不要动。”锦苏吩咐唐培元,然后指着追穹,“你跟我进来,患者虽然服用了麻沸散以及麻痹伤口的草药,但刚才耽搁时间太长,药效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总之你跟着我来。”
她需要一个遇事绝对冷静,而且还有力气的帮手,现场众人中,目前就追穹最为合适。
这时,陈景遂忽然道:“我去。”
锦苏无所谓的摆手,“换身干净的衣服,把手洗干净。”
不用陈景遂吩咐,追穹忙亲自去取干净的衣裳,施展轻功时脑子还很不合时宜的想:需不需要侯爷报备一声?不然到时侯爷介怀媳妇穿着里衣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和主子生了嫌隙,那如何是好?
唐培元跟着锦苏走了几步,忧心忡忡的要跟进去。
锦苏凶悍的扭头,指着唐培元:“出来再和你算总账!”
她也是有脾气的,刚才被追着打,神仙都冒火。
一向火爆脾气的唐培元直挺挺站着挨训。
世子陈召堂目瞪口呆的看着极有威望的父王更衣净手,而且还敲门才进屋,刹那间对锦瑟苏刮目相看。
屋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按着这个位置。”
“力道不对!”
“我让你按,没让你用力按!”
“血,血冒出来了看见没...看见了就擦啊!”
屋里的声音一字不差的传到屋外,除了挂念儿子病情的唐培元,其他人表情很精彩。
如果没猜错的话,王爷在屋子里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
陈景遂也没空去注意锦苏的态度,他见过军医为患者拔剑,挖发炎的腐肉,但还不曾见过有人能如此淡定的在血肉模糊中穿梭自如。
在唐培元望眼欲穿的等待中,大门直到一时辰后才重新打开。
锦苏里衣汗津津的,一头细密的汗水,站了一个时辰,她跨过门槛时大腿酸中带疼,僵硬得抬不起来。
“没问题。”她让唐培元进去,又吩咐了手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唐培元一介武夫,生怕听漏了害了娃儿的性命,神经绷得死紧,在脑海里默念数遍医嘱后才进屋。
唐竹川脸色惨白,但并不喊疼。
唐培元绕着床榻,熊一样的男人眼眶红了。
陈景遂看了眼摇摇欲坠的锦苏,道:“来人,搬椅子。”
锦苏摆手,“我快累瘫了,你们找两个手脚麻利的婢女照顾患者。”
她走后,陈景遂吩咐追穹送两件干爽衣服到锦苏房内。
“多派几个人手看着她,还有,查清楚她的底细。”
追穹连连称是,正要走又被叫住。
“让那些人悠着点,别冲撞了她。”
锦苏回到屋里,刚忙着救人顾不上,此时闲下后才知多处擦伤,她翻箱倒柜的找着药,一边嘀咕。
“这诊金不能少拿,用命换来的,要不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早就想换个舒适的大床,再买些鸡仔养着生鸡蛋...”
门被轻轻敲了几下,紧接着一个温柔到能掐出水的呼唤。
“妹妹,可在?”
妹妹?锦苏莫名其妙的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女子有着和温柔嗓音一样的柔美脸蛋,虽美,但装饰不浮夸,妆容也淡雅,第一面挺讨人喜欢。
“那位?”
“我叫月奴,奉王爷之命给妹妹送两套衣裳。”
月奴话刚落,又露出温柔的笑意来。
锦苏见她梳着妇人发型,再看为人不卑不吭,便猜测她是清北王小妾,便回笑让人进来。
“我选了许久,这两套衣裳虽然是按着我身材做的,可我不曾穿过,按理说应给你找两身新的,就怕你流汗吹风受冷等不及,还望妹妹别嫌弃。”
锦苏被左一口妹妹,右一口妹妹叫得头皮发麻,赶紧说:“要不咱们就以名字想称呼,你呼我锦苏就好。”
月奴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款款出门。
为人不卑不吭,又知道看人脸色行事进退得当,锦苏恍惚间似乎见到了以前在乔家的自己。
“原来以前我也是这杨。”她自嘲笑笑,“装得久了,倒是真不适应,还是村里合适我。”
像江清如那种大嗓门,相处着痛快。
月奴带来的两身衣裳质量上乘不夸张,锦苏正看着,忽的听见外头有人高喊,她抬头朝窗外看去。
“大侠,你裙子走光了。”
陈召堂大咧咧的叉腿坐在树上,道:“你何时看出我是男儿身的?”
锦苏慢悠悠道:“到你这年纪,胸前还一马平川,若是女的,实在是不符合生理构造。”
陈召堂下树,熟门熟路的爬进窗内,嚣张道:“既然你知道本世子的身份...”
锦苏打断,“放心,不用求,勉为其难继续和你做朋友。”
陈召堂跳脚,“本世子是让你夹着尾巴做人!”
锦苏:“之前的蘑菇呢?”
陈召堂哼了声,大摇大摆的出了门,搬进来一堆五颜六色的蘑菇,锦苏挑挑拣拣,把没毒的留下来。
“说好了的,我负责捡,你负责烤。”陈召堂四平八稳的坐着,“赶紧给本世子烤蘑菇。”
“你负责抬水,我清洗。”
“女人,你得寸进尺!”
“烤出来的蘑菇你七我三。”
“.....好吧。”
陈召堂拍拍手,指示门口的侍卫去抬水,小脚丫在空中晃啊晃的,问:“你就不奇怪,为何本世子要男扮女装。”
“奇怪,但不敢问,你们这些权贵的喜好哪里是我们能揣摩的,我也不敢问,也不敢提。”
“我们又不吃人!在我父王的辖区内一直都是安居乐业,你怕什么!”
“那我就放心了。”锦苏哈哈大笑。
陈召堂虎着张脸,“之前可以说不知者无罪,但既然现在知道了,以后你对本世子要客气些,虽然我父王爱民如子,本世子也很讲道理,但基本的微信总要有的。”
锦苏行了个大礼,问:“够不够?不够我再腰再弯得虔诚些?”
陈召堂问:“你怎么知道我才是世子。”
锦苏道:“很简单,普通的奴才没你这么嚣张的。”
陈召堂:“.....”
两人互损了一会后,锦苏去烤鲜菇。
依旧是在花园处,世子身边常年跟着不少高手,每次两人在花园烤东西吃,暗处的侍卫最为受累,只能闻着香喷喷的味。
今天知道两人又要烤蘑菇吃,侍卫们心里苦。
刚烤了几串,追穹循着味找来,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锦苏,含糊道:“王爷找。”
锦苏问:“能透露下好事还是坏事么?”
陈召堂道,“我陪你去,早去早回,这一堆蘑菇还等着你烤的。”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锦苏把烤到一半的蘑菇塞给世子,拍拍灰尘站起来,道:“有劳大人追大人带路。”
“我姓凌,名追穹。”
“好的,凌大人。”
两个人客客气气的离开花园,直到清北王的住处。
“那个,”追穹忍不住叫住她,低声嘱咐,“要是不懂规矩就少说话,以免冲撞了王爷,治你的罪。。”
这一次调查出来的内容,对锦苏很不利,尽管他不愿意相信面前的女人是那种人。
他也是听命于人,下层人哪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上位者要什么,下位者也只能给,把一切罪算到她头上着实不公平。
他本来也不讨厌锦苏,知道她是温子林爱之人以后,更想帮帮她。
锦苏知道他是好意,勉强笑笑,同时也因为他话音中透露出来的暗示而感到紧张。
那就是坏事了?清北王要办她?
她进去后给陈景遂行礼,半天后听他喊起,才规规矩矩垂头站在一边。
“你的医术,师从赵匡?”陈景遂声音带着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