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林很满意,不动声色道:“娘子,不能对王爷无礼。”
锦苏叹气,“王爷,说实在的,要不是我,你的好兄弟早就化作白骨,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找他入赘后给吃给穿,还养得白白胖胖的,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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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入赘’陈景遂就脑壳疼。
“王爷!”
“慌什么”
陈景遂呵斥来人,不悦道:“何事。”
“陈恪反了!刚接到圣旨,皇上要你速速前往南方镇压反贼”
陈景遂和温子林脸色大变,陈景遂扫了温子林一眼,带着士兵匆匆离去。
温子林进了屋,为锦苏解开绳子,倒了杯茶塞她手中,叮嘱好好养伤,也跟着疾步离开。
锦苏哭丧着脸蛋单脚跳到柜旁取出药箱,盘腿给自个抹清凉膏,心里把温子林翻来覆去的骂。
“女人,你终于被我父王打了?”世子陈召堂一路小跑进屋,没匀气就赶忙问。
要不是世子表情担忧,锦苏会以为他是幸灾乐祸。
锦苏窘迫曲腿,以裙摆遮掩,顾左右而言他。
“世子怎么来了?”
“路过。”陈召堂叉腰,绕着锦苏走了圈,粉嘟嘟的唇扯出个恶劣的笑容,“不是我父王打的,那就是温叔咯。”
“不是!”
被说中的锦苏反驳得十分没有底气。
陈召堂挨着锦苏坐下,一副过来人的语调,老气横秋道:
“女人,我也知道这是很丢面子的事,上次我把爹盘了多年的核桃砸了取核桃吃,屁股差点被打烂。”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相公打老婆天打雷劈。”
陈召堂玉葱般的手指摇了摇,纠正道:“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我看咱们这辈子都报不了仇,得认命。”
锦苏不想和屁大点孩子讨论这种话题,打了个哈欠赶人。
“我都困了,咱们各自散去,明日见。”
“明日见不了了。”陈召堂托着腮帮子问:“难道温叔没说,明日就要启程了。”
锦苏心里骂了句娘。
奶奶个熊,明天都要走的人,刚才居然捆着她,还说一些有的没的。
“陈恪是谁?”
“是我八叔公”陈召堂道。
原来又是夺嫡之争惹的祸事。
“兄弟要夺皇,儿子也要夺皇位,皇帝可真忙的。”
世子笑了笑,眼神老辣,悠悠道:“皇上是很忙,不过他只想长生不老,现在正忙着修大陵园,打算百年之后继续一统天下,没这功夫管理,儿子和兄弟们闹腾得越厉害,他就越不怕有人篡位。”
皇帝痴迷玄幻之术,养着一堆术士,这些锦苏都有耳闻。
“那你父王明日要去镇压你八叔公?”
陈召堂恹恹的点头。
“八叔公敢闹,还不是以为温叔已死,没人为父王出谋划策,再加上最近藩地也不太平,不知哪涌出了拜火教教...总之乱得很。”
世子撇嘴,拱着锦苏,示意她往内挪点。
“那不是女人该操心的事,你且快些讲故事,今日我睡这。”
锦苏朝里挪出个位置,递过个枕头,问:
“不怕你温叔啦?”
“这么大的事情,彻夜商讨都有可能,我堵温叔今夜回不来。”说完又老气横秋的叹气,“这都什么事,一天天的不得安身。”
“天塌了也轮不到你和我顶着,来,继续讲故事。”
世子看起来嚣张傲娇,却不敢惹陈景遂和温子林,锦苏觉得这小孩其实人精着呢,为人处世的规则知道不少。
本应该是淘气的年纪,太早看清一切反而不好。
当锦苏讲到孙悟空护着唐僧到高老庄那一段时,陈召堂打了个哈欠,困意连连。
锦苏为他掖好被子,柔声道:“睡吧,小孩子晚睡容易长不高。”
陈召堂身体一震,显然被这话打击道,两眼赶紧一闭。
锦苏正也要跟着睡,忽的听见耳边人多。
“我父王说你配不上温叔,可我还不觉得。你且放心,这些年多少莺莺燕燕都没勾走温叔的魂,你却能做到,可见比一般女人强多了。”
锦苏睁眼看着强撑眼皮不肯入睡的世子,忍不住摸摸人软软的脸蛋。
“你还是小孩子,大人的感情世界你不懂。携手过一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许有一天我会嫁给他,也许会嫁给别人,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好,太早下定论只会徒生执着,对我和他都不是件好事,你再大点,有了喜欢的人自然会晓得。”
世子眼珠一转,从锦苏意味不明的话中挑到了核心。
“这话让温叔听见了,又得抽你。”
“他敢!”锦苏道:“你是个聪明人,不管以后能不能世袭清北王的王位,以你现在的资质必然也不会平庸,就算你父王再多生十个八个儿子,我看也比不上你。我没见别的世子如何,但只看你已经觉得十分厉害。”
“敷衍我。”世子扭过头去,声音闷闷的,“你才认识我多久,凭什么这么说。”
“我猜,你怕以后远赴长安做质子,也怕让父王失望,达不到他的期望,担心母妃以后生了弟弟渐渐淡忘了你。
我们以后可能无缘见面,现在我说这些话兴许无礼,你就当我多嘴一回。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既然你怕,那就做得出彩,即便以后清北王还有子嗣,也无人能取代你,站在顶端后还怕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你父王再没有子嗣,你就是清北王府当之无愧的继承人,要保藩地百姓安居乐业,你自问有能力撑起几代清北王府的基业吗?如果你父王还有子嗣,将来立别的儿子为世子,你有能力保护好这世子之位,不让人夺走吗?”
陈召堂沉默。
这些他曾想过,却没想得这么深刻。
父王只管他学习,母妃只呵护她,温叔过于严厉,至于其他人的劝诫,他也听不进。
今日在床榻上锦苏说的,便是他曾模糊想过,但却没结果的心事。
说到这,锦苏也没了困意,看着帷幔上的鸳鸯图道:“我医术有造化,十多岁的碰见师傅,十五岁喜欢上乔家公子,他也倾心于我。”
“你是准备给温叔戴绿帽?”世子爬起来紧张问。
“我要是和乔公子成了,现在哪有你温叔什么事。”锦苏清叹一口,“人这一辈子哪里能不遇上几个人渣呢,擦干眼泪还活下去。”
很多事,只要反复说不痛,久而久之连心事都麻痹,就真的不会痛了。
“过分,温叔还没喜欢过别人呢。”
世子觉得锦苏都喜欢过别人了,温子林亏大发!
“你父王要给他定亲,还是个绝世大美人,我也没说什么啊?”
“确实有这事来者,那位小姐听说国色添香,漂亮得连蝴蝶都在她身上驻足。”
“哦。”
锦苏平平仄仄的应了句,发泄般的掐着被子,终究还是被温子林有未婚对象这事影响。
“不过自从温叔出事后,那姑娘家就退亲了。”
世子眼眸全是鄙视之意,一得知温叔被流放,隔天就送来了退婚书,着急得好似怕会被赖上似的。
两人说的话被门外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陈景遂给了温子林一个‘人家都没确定百分百跟定你,就你一人死心塌地有什么用’的眼神。
温子林回敬了个‘我早说她不是一般女子,这般聪慧,看事剔透,你服不服’
屋内,锦苏继续说道:
“乔亭笙确实是个人才,本家五代以上是太守,四代以上也有人做了国公,虽只是权贵世家旁支,却极受本家重视。十一岁时琴、书、画、乐便已经声名远扬,当年乡试第一,殿试探花,相貌也好,真的配得上公子无双。
有一次他带我去庙会,我们在人山人海中走失,我只要仔细一找,就能轻松在诸多面孔中找到他,你也可以想象他相貌有多出众。”
外头,温子林咬着牙槽,好像吃了一斤的黑醋,酸溜溜的。
夸别的男人就这么多词汇,要是今日不夸他胜过那乔家公子,这事没完!
“我看不怎么样。温叔长住长安,每年夏季会到父王的藩地消暑。每次他一到就万人空巷,百姓挤在道路两段要一睹他的容貌。
他的画有价无市,就是随手乱画的稿纸都有人出高价出售,那些文人雅士,不管来头多大的,只要入了藩地,首要先给温叔递拜贴,这些还只是九牛一毛。”
世子得给温子林挣回面子。
锦苏翻了个白眼。
“当初是乔亭笙先对我有意,可当时我自认只是个丫鬟配不上他,就不肯回应,本想一走了之,可他却染上了会传染的痢疾。
我抱着一同死的信念伺候他,为他治病,终于在殿试前得以治愈,他高中,回乡时身边依偎着良人。”
锦苏眨眼,当初的场景已经不太记得,只记得有人来报,说公子已经进了城门,不出一炷香就会回府,并未说带回了个夫人。
她紧张,忐忑又幸福,在门口翘首企盼....
“那个女人欺负你?”世子问。
“只能说我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互不相容,斗个你死我活。”锦苏苦笑,“她知乔亭笙曾向我表明爱意,那么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当然不允许小小丫鬟夺她夫君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