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远在长安的男人数月未归,说不定早已经忘记乡下之妻。
宋夫人刚想劝说锦苏清醒点,但看见人眼角挂着泪水,再多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算了算了,那是你的家事,你且先在这里住下,缺了什么尽管说。”
...............
就算到马帮,锦苏也不得安宁,每日心口都在跳,几日不到就日渐消瘦。
她执意要和世子,江清如几人住得近,宋夫人就安排他们住在同一侧厢房,只要有人惊呼一声,其他屋子的人也能听见。
锦苏私底下找到世子促膝长谈,叮嘱他,如果那一日真有人对她下手,那切记不要报仇,更不要离开马帮。
“娘,我会保护你。”
锦苏听了并不高兴,反而不悦的叮嘱,“用不着你保护,听我的,要是出了事你谁都不要管,顾好自己就行。
那些人要是马帮都不放在眼里,肯定是有备而来,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就是多个送命的,没什么意义。”
世子沉默。
锦苏不得不耳提面命,“记住了,哪怕是我,江清如,金巧,甚至是马帮的任何一个人出事,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就是我们死在你面前也不要出面,真的想救就去找有能力的人来。”
世子听得懊恼,他最懊恼的是如今只是小孩子身躯,而且没什么本事,帮不了父王上战场杀敌,像温叔一样出谋划策,现在又保护不了锦苏。
锦苏知道世子再想什么,激励道:“人要足够强大才能保护别人,你要是真的不甘心就多多努力,总有一天能帮得上清北王,能护得了你在意的人。”
世子小拳紧握,郑重其事的点头。
在马帮住了几天,锦苏白日帮兄弟们看病理疗,有时夜晚整理医书药材,她失眠了多日,自个熬了点安神汤喝效果也不大。
吃食她又辗转反侧睡不着,内心叹气,这都二更天了,再不睡明日一天都精神不振。
“嘎吱”一声,房顶的瓦片发出了一声脆响,锦苏猛然睁开眼睛,由于明日要早起采草药,所以她并没有脱衣服,此时听见这响动,却是起身,侧耳听去,只听似是又好几个人在屋顶行走,当下心中一凛。
万万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大胆,对方人多,自己若是声张,怕是就要被对方灭口,想清楚这些,锦苏掀开床单,就要钻到床底,不过她刚俯身,看了一眼床上的被子,心中一动,却是又将这床上的被子铺好,并且将这枕头埋住,作出了一个人蒙头睡觉的模样,这才一个翻身,钻入了这床下。
她从这床下的向外看去,只见窗户上一个黑影慢慢的倒垂下来,接着一柄细薄的匕首,从这窗户缝隙里探了进来,将这窗户上的门插,慢慢的开始拨动,只是几下,窗户便啪的一声,被人给打开了。
一个黑影从这窗户里,利落的一个翻身就钻进了屋子,慢慢的这黑影来到了这床前,接着寒光一闪,这见这匕首已经狠狠的刺向了躺在床上的“锦苏”。
“噗”的一声,那匕首已经刺入了这床上的棉被之内,锦苏甚至可以从这床板上,听见这匕首尖端扎在这床板上的闷响。锦苏听着这闷响,心中却是早就如同惊涛骇浪,看着对方这麻利的手段,显然是想对自己下死手,这个时候那黑影,似是发现了床上是假人,将这被子从这床上扔了下来。
屋里安静了片刻,这人却是冷哼了一声
“竟然逃了,你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们么?少了你的首级,我可领不到赏金呢。”
这时锦苏只听嗤的一声,一柄长剑,刺透了床板,从锦苏的面前插在了地上。那长剑的锋芒,甚至让锦苏的面颊感到一丝疼痛。
她不敢动弹,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长剑慢慢的从这床板上抽了出去。
锦苏此时趴在床下,心中更是暗暗后悔,因为在马帮而松懈了防范,她身上自是不会带些保命药粉的,否则现在的情况,一把锦苏精心配置的极品药粉扬出去,对方立刻就会失去战斗力。
如今的她,面对对方这样的刺客,就自己花拳绣腿的几招当真是毫无反手之力,此时,就是身上有根绣花针也好啊。
绣花针?锦苏一阵机灵,他记得下午帮世子缝过汗巾,拿的针就掉在床边地上!她急忙仔细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就有一根绣花针!
锦苏惊喜之下,急忙捏在了手中。这针捏在手中,锦苏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趴在这地上继续装作被刺中昏迷过去。这时床单被掀开,一个蒙面人探首向这床底望去。
“蠢货,躲在床底就是瓮中捉鳖。”这黑衣人看着锦苏,冷冷的笑道。接着他探手,一把抓住了锦苏的衣服,将锦苏堪堪拉出来,此时锦苏已经靠近了这刺客。
就在这时,地上佯装昏迷的锦苏,双目睁开,却是一把抓住了这人的手臂,手中捏着一根绣花针,飞速的刺在这人的胸口!
锦苏突然袭击,让这人猝不及防,因为一切都太过顺利,刺客放松了警惕,而锦苏从一开始都表现的太弱,对于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任何一个刺客都要大意。
所以,他大意的刺杀了床上的假人,大意的用长剑向着床底刺去,大意的没有分辨有没有刺中锦苏,到现在依旧大意的没有查看锦苏有没有被刺死,这几个大意凑到一起,就成了锦苏的机会。
这刺客被锦苏用绣花针刺中胸口的乳根穴,刺客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双手却是变得无力起来,锦苏急忙退到床边,这个时候,这刺客已经瘫软在这地上。
锦苏看了这人一眼,发现这人还在苟延残喘,她捡起扔在一旁的长剑,一咬牙,狠狠的朝着这人的心口刺了过去。
不过她这长剑刺到一半,却还是停了下来,锦苏没害过人,她骨子里还是现代人的思维,根本就下不去手。
她拉开这屋门,瞧见无人,急忙跑了出去。他直接是冲着外头跑的,这时候不管是去世子房间还是江清如的房间都是个死,只有到外面去寻求马帮的帮助。
只是锦苏提着这长剑,刚跑出没有几步,只听背后一阵风袭来,锦苏急忙侧身,只见一柄黑漆漆的短刀,从他的面前划过,锦苏哪里敢停下,手一扬,却是将左手紧紧攥着药粉的纸包抓破,猛地扬了出去。
一道黑影擒住了她的手腕,另外一个刺客冷冷的举手劈下。
锦苏一句‘救命’含在嘴里还没发出就晕厥在刺客臂弯中。
再次醒来,锦瑟苏轻微动了动,她能嗅见河水特有的腥膻味,偶尔的晃荡感绝对是在河面上行驶。
她听了会没动静,于是慢慢的张开眼睛。
一个圆脸少年侧坐着,拿着方帕认真的擦一柄流星锤。
少年乌黑的发扎高,仅仅以黑蓝色绸束起,两缕黑发自然从额间垂下。
就算是被绑,锦苏也忍不住吐槽,这么仙气飘飘的少年就不能要点好看的兵器么,非要举一把流星锤。
少年动了动,锦苏赶紧闭上眼睛。
“气息都乱了,还装什么装。”
锦苏尴尬的睁眼,余光扫到周围并没有别人,于是好声好气的问:
“少侠,我只是个弱女子,你抓我来干什么。”
少年撇头,“我们的人被你扎到吐血,弱女人做不到这么狠。”
锦苏嘴角抽了抽,只好硬着头皮说:“你们都要杀我,我这是为了自保。”
少年刚要说话,忽然看向外头。
锦苏坐着的地方被船帘遮挡,只眨眼的功夫船晃了几晃,紧接着有个中年男人走进来。
这双凌厉的眼睛让锦苏脖子一疼。
“二位大爷,民女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抓到这里。”
“温子林。”
少年提醒。
“原来是那个挨千刀的,两位爷,民妇真的命苦啊,本以为招了个入赘的相公是好事,以后家里有男人帮衬。
结果他说要上长安做生意,诓了民妇所有的财产,如今去向全无,几个月连个家书都没有,你们要是知道那混蛋在哪请替民妇报仇啊!”
那少年讥诮说:“得了,你也不是什么善茬,把你后娘整得活里来死里去的,再说你和温子林恩爱有加,村民各个赞不绝口,可不像你现在说的这样。”
锦苏叹气,秀恩爱,果然是死得快啊!
中年男人开口,“你要是识相就交代温子林的下落,今日就可以平安回去,还能得大把赏钱。”
锦苏叹气,“我要是知道他下落早就去寻,还会一直呆在这破旮瘩,整天提心吊胆么。我当初确实只是想买个男人,阴差阳错买了他。
我们感情确实不错,不过也没好到他去哪都要告诉我的地步,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早就做好了分离的准备,确实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个小姑娘是谁?怎么可能是温子林的女儿。”少年忽然问。
“是我们在城里救下来的小姑娘..这年头兵荒马乱,总有几个卖身葬父的。”锦苏说得很坦然,心里庆幸世子有男扮女装的习惯。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中年男人冷冰冰的抽刀架在锦苏脖子上,道:
“胡言乱语,找死。”
锦苏看到刀柄上‘西厂’的标志,美眸陡然睁大。
西厂的人?那不就是温子林曾经提过的扶持太子,把朝廷弄得乌烟瘴气的宦官蒋秀英的手下?
蒋秀英是太监,听说他心里扭曲,所以西厂里也有许多太监,那么这两位...
锦苏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朝着少年下腹看去...人生第一次看见太监,真是长见识!
男人的刀始终架在锦苏脖子上,气氛紧张。
“二位爷,我只是个村妇,一辈子的梦想就是有田有地不愁吃床,我和温子林也只做了几个月的夫妻,我真的没必要为他去保守秘密。
如果你们不信真的要杀我,那能不能告知温子林到底是谁,我早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可他不喜欢我问太多。”
锦苏心里有个底线,那就是绝对不供出温子林的下落,如今真假混合着说,只希望能逃脱,至少能保命。
中年男人收了刀,冷冷瞥了锦苏一眼,随后走出船舱。
锦苏很老实的跟着走了出去,看见鼻青脸肿倒在甲板上的王阿牛,还有那失踪的衙役。
两个人被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惨兮兮的哀嚎着。
“妹子,我不是故意要说的,实在是顶不住。”王阿牛门牙被打断,说话时断断续续的漏风。
锦苏表情很淡,要说愧疚,她对那无辜的衙役愧疚更多些。
少年掏出麻绳绑住了王阿牛和衙役的脖子,一人一脚踢下了河,意味深长的看着锦苏。
“我们没有耐心,只想听真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
中年男人朝着少年一使眼色,那人弯腰从靴子抽出两把小刀,给在河水里扑腾的两个男人一人一刀。
“听说这河水有喜欢吃人肉的鱼。”
少年慢悠悠的说,随后去划桨,王阿牛两人被拖着游走,痛苦的哀嚎。
“如果你不说,那下一个在河水里喂鱼的就是你。”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要不你们把我带上,以后拿我做诱饵引他出来,他死不死我无所谓,只求两位大爷弄死他后留我活路。”
少年顿了顿,忍不住所:“温子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娶了你。”
锦苏:“.....”这死太监嘴巴真毒。
“我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遇到他,惹了杀身之祸,大难临头各自飞有什么不对。”锦苏道。
少年沉思了会,扭头和中年男人说:“温子林审美和品味应该不会这么差,我看当时只是权宜之计先和这村妇生活在一起,以他缜密的性格完全说得通,这个女人或许真的不知道。”
锦苏咬着牙槽,还要再两个男人扭头时露出个无辜的表情。
什么叫温子林的审美和品味不会那么差,死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