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之时,青笋和英子已经跳窗离开。
“夫君。”杨云药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惊呼,“这是怎么了?”
“进了贼。”司空御忽然喝道:“怎的不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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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笋和英子一时躲闪不及正在屋顶上呆着。
英子奇怪:“你说这司空御对杨云药好吧,可语气又很生硬,说不好,可还记挂着她没有穿鞋。”
青笋道:“人家夫妻的相处模式兴许是这样,不该咱们管的别管,早早回去守着主子。”
次日,世子和锦苏果真被放出,两人昨日虽然睡得不舒坦,但好歹补足了觉,也不觉得疲惫,随意找了个摊子吃早饭。
摊子周围哟卖人参的,锦苏一拾起一株人参拿在手中把玩,只有自己手掌那么长的小人参,小手指粗细,根部沾着没弄干净的泥土,干瘪干瘪的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样子!
“老爷爷,你这人参怎么卖的啊?”
老伯没有觉得这小妇人会买,但是还是回答道“小娘子,这是野人参,虽然还小,但是要卖二两银子一根的。”他以为这个小娘子只是好奇,这小娘子长得好看,他觉得稀罕,现在又没事,跟小娘子说话他还挺高兴的。
“那好,老伯,这三根我都买了,一共六两银子,拿给你。”锦苏根本没有啰嗦,。
老头愣了一秒,没想到这小娃要买,激动的话音都有些不利落:“都.....都买啊。”
周围看热闹的几人也没想到这小娘子居然真的要买这枯草的人参。
“六两银子,老头,你是想钱想疯了吧!”一个大汉难以置信的吼道。
有个大叔看锦苏一年纪不大,好心的说了一句:“小娘子,这人参买来都没多大用处,六两银子,你还不如去药铺买点好的人参片呢!”
锦苏一对着那大叔扬起一个笑脸:“谢谢提醒,不过我是想要这人参!”
那大叔看锦苏一这么执拗,也不好说啥,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娘子,真是不拿钱当钱哦!”
青笋一从荷包里拿出银子递给老头。
老头激动的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握住那银子。又紧张的瞄了瞄旁边围着的几人,生怕有人会上来和自己抢一样。
锦苏一拿出一张手绢小心翼翼将三株人参裹了进去!
“稍后我陪夫人去药铺看看。”
青笋笑着说,别人家的夫人对胭脂情有独钟,可自家夫人每到一处只逛药铺,是个药痴。
这话说得不假,锦苏吃了早饭,溜达到当地最大的药铺,还碰见了司空御。
杨云药正在挑选药材,几个锦盒一字排开,锦盒中放置着包须人参,药铺掌柜正一旁伺候着。
司空御显然也认出了锦苏,但神色淡然,目光的定点只曾落在杨云药身上。
“还要多久。”
杨云药正蹙眉纠结,听见司空御的声音后慌里慌张的随手选了一根,惊觉自己用来太多时间,满脸不自在。
司空御要付账,杨云药却拦着,道:“掌柜的,你给我们个实价。”
杨云药一副‘无良商家总是会往上抬价格,不压价会亏’的表情。
“不用。”司空御拂开杨云药的手,将银子递过。
杨云药咬着下唇,神色尴尬又不自在,她又小家子气,给夫君丢脸了。
“早听闻司空大人清廉,果真如此。”
锦苏看杨云药的表情就知人没想到点子上,忍不住开口提醒。
掌柜巴不得整根都送给司空御,大小也是在长安做官的,哪怕是正常给了优惠,恐怕有心人都能弹劾司空御一本,说他收了贿赂。
司空御敢弹劾朝中那么多人,早就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言一行都要小心。
司空御只是淡淡的看了锦苏一眼,将盒子夹在腋下率先走出药铺,杨云药赶紧跟上。
还能听见她道歉和询问的声音:
“都怪我耽搁了太久时间,只买这一个,小姑子们买什么好。”
“其他人的已经准备,你只需要准备娘的就好。”
锦苏摸摸下巴,原来是回家探亲给夫家人准备礼物,司空御早就准备好全家的回礼,是怕杨云药心里不安才让人做主这一回。
这叫不叫钢铁直男的绕指柔?
锦苏不用特意打听,街头巷尾卖烧饼的,乞讨的,哪怕是个小娃儿都知道司空家的事。
司空家早年没发家前就和杨云药家定下娃娃亲。
后司空家发达,杨家也不好意思再提,此事就不了了之,直到司空家落败。
因司空御苦读诗书,家中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司空御的娘倒是想起这门娃娃亲。
杨云药虽大字不识,却认定了定了娃娃亲,那人就是她夫君的死道理,义无反顾的嫁到了司空家。
司空御寒窗苦读的时候,她负责给人磨菜刀挣点口粮碎银,那双手天天浸泡在水里,天天磨着菜刀,早就生了厚厚的茧子,又黄又粗糙,做了几年背也驼眼睛也看不清。
后来司空御熬出了名堂,本地有头脸的人物都想把女儿嫁给前途光明,且还仪表堂堂的司空御。
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肯让杨云药当大,各个的要求都是要先休了正室,嫁妆好说。
司空御的娘拉着杨云药流泪,让她大发散心自己走,莫要耽误了儿子的前程,也答应了给丰厚的钱财,足够杨云药吃穿不愁,就当是以前照顾司空御的报酬。
杨云药也跟着流泪,道如果司空御真的开口,她就走,一分不要。
司空御的娘一听有戏,赶紧去找儿子商量。
司空御当场就写好了休书,又提笔写了封弹劾自己的文书,直把老太太吓了个魂飞魄散。
他道遵循母意是为了尽孝道,但休了没有过错的妻子犯了律法,召人来就要去送信。
老太太赶紧拦了,从此后也不敢提。
妯娌两人在这边说着话,司空御几个兄弟也在低声的聊着,只有老太太坐在上座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屋子里众人的身上不断的扫视,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情绪。
“奶奶,我也要去长安玩的,等我回来会给奶奶带礼物的。”司空御和杨云药五岁的孩子高兴的裂开小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老太太却上前攥着司空博晨的手,对杨云药道:“是不是你的主意,这孩子跟在我身边好好的,为什么要带去长安,他身子骨弱,去了就得生病,去不得。”
“……为什么?”司空博晨一下子就着急了,他想去长安的。
“傻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哪里比得上家里好,万一走丢了或者是被伢子拐走了,你哭都没地方哭。”老太太用力的瞪了司空博晨一眼。
众人看着眼前的老太太,这哪里是一个做祖母的能说出来的话。
司空博晨的姐姐,,大他两岁的司空静看着老太太,道:“奶奶,不碍事的,我会看好弟弟。”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谁都不能把博晨带走。”老太太的脸色变得扭曲起来。
“奶奶,我要和爹娘去。”司空博晨非常的不高兴,他明明非常期待,谁知道奶奶居然会不同意。
老太太此时正在气头上,孙子这样说,顿时让她怒不可遏,重重的卡着孙子的肩膀,恶狠狠的看着杨云药。
“这孩子以前很听话,你一回来就变了样,这些话是不是你教的。”
她一直因儿子这些年没有纳妾而耿耿于怀,总觉得是杨云药的原因,也芥蒂当年如此成就的儿子居然娶了个身份低下,帮不上夫家的女人。
“奶奶,关娘什么事。”司空静上前截住老太太的手。
“不要倚老卖老,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博晨的事情?他去哪里是他的自由,你嫉妒不来的。”居然还动手了,这老太太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白养你这么大,怎么和我说话呢?”老太太尖锐的声音在这小院炸开。
杨云药赶忙上前搀扶着老太太,说是搀扶,其实更像是攥着她别让她激动的扑上去。
司空静清澈的眼眸染上一抹怒色,整个人都变得似乎不像个孩子,带着让人不可侵犯的气势,
“如今我大了,不许你再欺负我娘,我知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总之爹娘要带弟弟走,他就得走。”
杨云药拉住女儿,,让她别说话。
“就是有你这样的性子。”司空静也甩开了杨云药的手。
“放肆,!”匆匆赶来的司空御高声呵斥,“怎么和你奶奶说话。”
司空静攥着司空博晨的手,道:“这是他们大人的事,咱们不管,跟我走,爱去长安就去。”
看着离开的女儿,杨云药也是长叹一口气,这场面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滚,全都滚,走了就别回来。”老太太简直就要气疯了。
自从司空静大了,她就被这个臭丫头气疯了好几回,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简直是挑战她的权威,次次都是为了那不争气的杨云药出头。
老太太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今天就要好好的教训下这越发没有规矩的孙女。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一家出去,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司空静淡淡的看着老太太,倨傲的脾气和杨云药大相径庭。
“这些年,我娘对你怎样,你对我娘又如何,你心里有数,我就没见过比你妒忌心还要强的婆婆,你对我大伯娘和三婶的态度,怎么就不知道分给我娘一点?她哪里不好让你这样另眼相待?是缺了你吃的还是穿的,或者是对你一点都不孝顺,你病了是谁在你旁边嘘寒问暖,端茶倒水?这些年石头都焐热了,你连石头都不如,现在还在这里撒泼耍混,你是不要你那张老脸了,自己心术不正还要让人敬着,你有那个资格吗?”
“来人,抓小姐进房中禁足,没有我的意思不许放出。”
司空御赶在老太太暴怒之前率先惩罚了司空静。
杨云药忙推了女儿一把。
司空静惹了一身的祸,这才随着仆人离开。
“你也回房中跪着反思,为何要惹娘生气。”司空御冷冷吩咐。
杨云药不敢忤逆,忙应下。
本来老太太已被气得半死,如今儿子出了头,她心情好了很多,虚情也好,假意也好,还是为杨云药说了几句话。
“那人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忤逆我,让跪半个时辰就算了,免得像上次病。”
“是。”
司空御坐在老太太身边,道:“此次静儿和博晨一同去长安,也是为了他们未来着想。”
老太太所能想到的未来,就是司空静嫁了个好婆家,司空博晨也能走上仕途。
她刚才是气昏了,如今想想也是对的,长安那么多的达官贵人,呆在那机会是比较多。
“能不能让博晨再陪我一两年,他要是也走了,我这老骨头想见孙子一面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每年我都会带他回来,亦或者我辞官回来教,这样娘也不用和孙子分离。”
“使不得。”
老太太吓了跳,现在全家都因司空御的名声多得好,走在大街上谁不是对她恭恭敬敬的,虽然儿子清廉,家里一直没攒下大的钱财,可名声好听也够了。
“行吧,行吧,你们多多回来。”
司空御却寸步不让,到底让老太太退步了。
他不由松了口气——那个人远在长安,心思却飞到女儿儿子身上,明明很思念却又不敢说,他看着人日渐消瘦,就暗暗做了决定,带他们去长安。
可是他事先没说,想给她个惊喜。还好,他做到了。
回到自己房间,原本心情不错的他,看到杨云药很老实的跪着,也不知往膝盖上垫个蒲团,火气蹭蹭的往天灵盖上窜。
他一生气,语气难免重,表情也比平常凌厉,怒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蠢!”
都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了,女儿儿子都这么大了,难道一点默契都没培养出来,他说的‘跪’只是个稳住老太太的说辞,让她回来喝茶的意思!
杨云药揉着膝盖:“我倒是猜到了几分,就是没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