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举办葬礼当天,她去医院见了昏迷的陆宵。
“陆总,一定还没有人告诉过你,许长安死了。就在你身边,用水果刀,自杀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那天她留下来陪你,一定跟你说了很多话……你一定知道原因的。”
她坐在床边自言自语,明知道男人听不到,还是不停地说。
“安闲说过,你们陆家的男人都绝情。我看你和少夫人那么恩爱,就觉得安闲的话不对,至少你没有出轨,也没有和其她女人传什么绯闻……你爱她吗?”
“你肯定爱着她。”得不到回应,她自己给出了答案,“其实我不是很懂你们这些人口中的情情爱爱,不管是安闲——哦,对了,安闲是你的母亲,她怀着你的时候,你父亲出轨了——你看,不管是安闲还是许长安,我在她们身上看到的所谓的爱情带来的都只是痛苦……或许也不该这么说,至少许长安是幸福的,可她还是自杀了……她为什么要自杀呢?或者说,她真的幸福吗?”
她所有的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因为躺在床上的这个人依然昏迷着,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真是遗憾呐,她想,若是他醒过来,她一定要亲口把许长安自杀的消息告诉他,她想亲眼见证这个男人得知爱人去世后的表情,至少在那个时候,她就能看出他对她是不是真爱了。
她这么想着,却最终没能如愿。
在她踏出病房的刹那,从里面传出了刺耳的提示音——病人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她看到有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赶来,他们顾不上站在走廊里的她,涌进病房尽可能的想要挽留病人的性命。
那个人死了,在许长安葬礼的当天,陆宵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面对长子的尸体,陆老爷子虽然没哭出声,但眼泪鼻涕挂了满脸,完全不像得知儿媳自杀后的冷静淡漠。
果然还是有区别的——只有剜了他心头上的肉,他才知道真的心疼。
剜了他心头上的肉……
k在那个时候找到她,问她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那时她刚把陆宵去世的消息告诉安闲。
外人口中心狠手辣的女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她似乎听到了压抑的呜咽,转瞬即逝。女人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冷硬,仿佛刚才的沉默只是她的错觉。
她继续留在陆家,以佣人的身份,照顾陆宵和许长安的一对儿女。
“替我看着那对孩子,看着陆家的终路吧,宋,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记得给我打一个电话,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到墓前一点点讲给我听。”
安闲给了她这样的命令,她想:那个女人还是心软了,对体内有着和她相同血缘的两个孩子。
k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刚安置好午睡的陆安安——那个时候陆怀之已经出国,只留下年幼的妹妹陪伴她。
“要合作吗?”k语气平静地问她。
“合作?”她的语气也同样平静。
对于k知道她的身份,她虽然觉得惊讶,却一点也不害怕。
要是许长安临死前多说一句话,她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她多活的这么多年,都是从许长安手里偷来的。
“我知道你是花期的人——安闲把你安排进陆家,肯定不是为了照顾小孩子。”
k说得理所当然,但他不知,她接到的任务真的就是照顾两个小孩子。
以为她的沉默是默认,k继续道:“和我合作吧,我可以替你达成你的愿望。”
“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你不想替许长安报仇吗?我知道,你和她情同姐妹。”
“许长安是自杀,不需要报仇。”
“不,许长安的确是自杀,但不是自愿自杀。”
她脸色微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长安被人胁迫了?还是……
“你没有见过许长安的尸体么?也对,你和她那样的关系,肯定不想亲眼见到自己朋友的尸体——我见到了,作为她的亲人,我见到了她的尸体。她的身体上,有各种各样被人殴打后留下的痕迹。”
“……被殴打?”
“最明显的,是拐杖……也可能是和拐杖一样的棍状物留下来的伤痕。”
“……”
“我重进书房质问陆憬,长安身上的伤痕是怎么留下的,他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话说到这一步,她领悟了k的意思。
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的落在人身上,她却觉得自己身处极寒的地狱。
安闲说得对,那个男人就是个魔鬼,是个伪君子,是个衣冠禽兽——不给他惩罚,他就会肆无忌惮地去伤害别人——就像他伤害许长安一样。
事后还可以不负任何责任的,继续做他德高望重的陆家当家人。
凭什么?凭什么!
她同意和k合作,为了替安闲和许长安,替那些被他的自私残忍伤害过的人。
就算最后的结局是死,她也要哈哈大笑着看他死在她前面。
如今,她成功了。
等待了这么多年,她的机会终于来了,她也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现在,她只需要等,等医院传回消息,等陆家换上白绫。
……
纪宛然打量着一言不发神色静谧的女人,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宋婶。”她坐到女人对面,唤醒好似睡着了的女人,“很悠闲呢。”
宋芝慢慢睁开眼睛。
纪宛然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宋婶,爷爷进医院了。”纪宛然开门见山,“所有人都说是怀之气的,我却觉得不是——宋婶,你是不是在爷爷的饮食里做过什么手脚?”
“为什么会这么问?”
“陆老爷子毕竟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物,又是陆家上一任的家主,怎么想,也不该被你几句话气得当场翻白眼——要是他的心态真这么差,早该死了百八十遍了。”纪宛然道,“思来想去,也只能是你做了什么手脚,毕竟整个陆家的饮食都是你在负责啊。”
只要老人死了,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宋芝爽快地承认:“是花期用来暗杀的毒药——分量不多,不过这么多年,积少成多,也该生效了。”
“很多年吗?”纪宛然喃喃,“也对,那一辈的恩怨可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
纪宛然点点头,又问:“可是,为什么要等到现在?看你的态度,也没指望逃跑,既然没想过全身而退,十几年前杀了他和现在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