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今晚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放低了声音,声色缱绻,极致诱惑。
纪宛然收紧搭拉在他肩膀上的手,歪头看他,装模作样地思考后,迟疑道:“可是我答应了聂叔叔最近几天要回家的……”
她说完这句话,陆怀之整个人都蔫了。低垂着眼帘,睫毛不停地颤啊颤,看起来像被主人抛弃的小兽。
纪宛然一颗心瞬间软了。不等陆怀之说话,她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好嘛,我跟大哥打声招呼。”
他抬起眼,不掩欢喜。
青年精致的眉眼映着柔和的光影,朦朦胧胧渡上了一层暖意,就像飘然世外的仙人,终于染上一丝烟火气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眼里的他,褪去了初初重逢时的疏离冷漠,回到了少年时初见时的柔软模样?
初见呐……
……
雪很大,落在身上会慢慢的化成水。不过她身上的雪积了很厚,冰冷的温度从单薄的衣服渗进皮肤,再慢慢侵入骨髓,一点一点地,夺走她的生命。
她知道,她快要死了。
她感觉不到飞雪冰冷的温度,听不见耳边凛冽的风,也看不清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
她快死了。
最后,她想,若是她孤独的死在异乡,她的灵魂会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会不会永远在这冰天雪地里流浪……她想回家,想爷爷和妈妈,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在模糊的视线里,有人影从街角走近,停在了她的面前。
在一片雪白中,她只能看到他黑色的鞋尖。
她努力地抬头,想看清他的脸,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他是什么人?是死神吗?
“陆,你在这里啊。”另一个脚步声匆匆而至,“额?这是什么东西?”
男人俯身打量她,在她肚子上踢了一脚,又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将鞋尖在雪里蹭了蹭。
“陆,离她远一点,你看她肩膀的肉都烂了,可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她知道那个男人踢了她,因为肚子很痛。
明明都要死了,明明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寒冷,她还是会因为别人的伤害感到痛苦,还是会因为男人的嫌弃感到愤怒和羞耻……
若是被爷爷知道,她落得这般狼狈不堪,定然对她失望透顶。
她答应了爷爷,要保护妈妈和妹妹,可是她做不到了。
一个人真的好累,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不用提心吊胆,好好的睡一觉……
“妈妈……”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模糊的视线里,停在她眼前的皮靴终于动了。
一只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温暖的触感让她干涸的眼睛陡然湿润。
“别怕,冬天很快就会过去。”
她听到他低低的声音,用她熟悉的语言低喃,哄小孩似的安抚她。
真是……很温柔的人啊。
临死前,能遇到这样的人,能给她这样的温柔,也够了。
“oh,陆,你真是疯了!”
耳边是另一个男人疯狂的尖叫声,几乎刺穿她的耳膜——和少年温柔低沉宛如醇酒的嗓音相比,这家伙的声音就像水里扑腾的旱鸭子。
她嫌弃地皱眉,很想让那人安静些。
“oh!陆,你真的疯了!”男人更加大声地叫唤,“你快放下她!脏死了!我的天呐!她真是又臭又脏!”
漆黑的视线里,她的身体轻飘飘的,飘在云里,伸手,指尖触碰到一片柔软温暖。
柔软温暖……
嗯?
茫然的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刺激着双眼,她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不要动。”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手,放回到床上,“你正在打点滴。”
说完,他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窗边拉上窗帘内侧的白纱。
她的目光始终呆呆落在他身上,心里茫然更甚。
她死了吗?因为没有做过坏事,所以死后到了天堂,遇到了天使。
拉上窗帘,他回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拿起那本书继续没完成的阅读。
她盯着他,眨眨眼。
他翻页,纸张摩擦出轻响。
眼睛有些酸涩,她再次眨眨眼。
他的视线在同一个地方停留片刻,转头看向她:“你声带受损,需要好好保养,肩膀上的烂肉我让医生切掉了,骨头断了三根,所以暂时不能随意移动。”
一口气交代完她的身体情况,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书上。
她动了动嘴唇,无声的“哦”。
所以,她没有死,被他所救,捡回一条命。
她闭上眼睛,想继续睡。
真好,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她会回到帝都,回到纪家,回到爷爷和妈妈身边,哪怕爷爷和妈妈再也不会看她一眼,再也不会和她说一句话……
指尖微凉,停在她的眼角。她听到他叹了一口气:“别哭。”
她眼角的泪珠凝在他的指尖,他沉默了一瞬,声音更加温柔:“已经没事了。”
一句话后,她的眼泪更加汹涌,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幸运如她,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呐。
……
女孩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温柔而克制,陆怀之捏了捏她的小脸,低笑:“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回过神,纪宛然舔了舔嘴唇,莞尔一笑:“想你呀。”
三个字,似柔软的羽毛,轻飘飘划过他的心头,让他不自禁地有了燥意。
“陆怀之,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你。”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直至岁月的尽头,我都会是最喜欢你的人。
陆怀之嗯了一声,心头燥意更甚。
想吻她。
他扯了领带。
衬衣最上面一颗纽扣解开,露出形状精致的锁骨,纪宛然视线下滑,停在他的锁骨上。
嗯,他干嘛突然解开衣服扣子?
比起在别人家里相对克制的男人,纪宛然干脆地捧起他的脸。
……
不想和年轻的孩子们混在一起,宴会还没开始,许老爷子起身告辞。
陆怀之到秦家第一件事就是上楼和秦升打招呼,顺便让自家外公看看自己。
知道外孙来了,许老爷子走的时候没有纠结纪宛然的踪迹,直接上车关门离开,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送走许老爷子,秦升在门口站了片刻,一辆黑色奔驰滑到他面前停下。
看到下车的男人,秦升哼笑道:“好啊,还记得我这个兄弟呢。”他重重在苏诀肩膀上砸了一拳,抱怨,“我还以为我们苏总忙得没时间参加兄弟的生日宴咯。”
苏诀的气质和苏寻卿很像,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听到好友的抱怨,他只是笑了笑,无奈:“你的生日,我怎么可能不来。”
“这才对啊!”拍了拍苏诀的肩膀,秦升领着他进去,想起一事,神色间多了些尴尬,“对了,蒋梦也来了。”
苏诀脚步微顿,神色不变,淡淡道:“哦。”
哦?这么淡定?
“你……”秦升忍了忍,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纪怜?”
苏诀从小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因了家族背景,再加上他自身优越的外形条件,从小学到大学,对他芳心暗许的女生不计其数。
可惜,无论多漂亮的女生,都没能得到这家伙多一分的垂怜。
他避那些女人,就像避苍蝇一样。
唯有纪怜是个意外。
苏纪两家是世交,纪怜自幼就爱跟在苏诀身后,“苏诀哥哥,苏诀哥哥”的叫个不停……一开始青春期的大男孩还会对小尾巴表示嫌弃,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对于被纪怜缠上后无可奈何的苏诀,他和小伙伴不只一次狠狠地嘲笑过。
不过渐渐的,大家也习惯了苏诀身后的小尾巴。
他甚至想过,就算哪天苏诀把纪怜娶回家,他也不会觉得惊讶。
后来纪怜进了大学,认识李烨……
一切姻缘便脱离了原轨,越来越不受控制,直至悲剧收场。
纪怜死了,苏诀和蒋梦彻底决裂。
放不下她……吗?苏诀沉默片刻,摇头笑道:“我只把她当妹妹。”
顿了顿,他苦笑:“可是阿升,正是因为我把她当做妹妹,我才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不能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把她推向死亡的蒋梦。
……
不知过了多久,纪宛然松开陆怀之,正想说话,房间门被人一把推开。
“陆怀之,我听聂弦歌说你躲在这里!”秦羽靖门神似的立在门口,“你个……”
咆哮的声音结巴了一下,喃喃道:“仙女妹妹……你……”他拔高了声音,“你怎么和陆怀之在一起?!”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仙女妹妹为什么会和陆怀之这个混蛋在一起?而且还坐在他腿上,还搂着他的脖子,还……对他笑得那么温柔!
“陆怀之!”他几步冲进房间,正想说话,就见陆怀之把微红着脸的女人一把扣进怀里,避开他的打量。
“秦羽靖,谁让你随随便便进来的?”
这里是他家,他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他?秦二少气得喷火:“你给我放开仙女妹妹!”
陆怀之用打量傻子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淡淡道:“秦羽靖,我和我老婆之间,轮不到你来多话。”
老……老婆?!晴天霹雳!
仙女妹妹这么年轻,居然,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