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弘文深看了周煜霖一眼,忙起身道:“我亲自去请。”
“等等,他们来时避讳着些人。”
“六小姐放心。”
屋里没了外人,慕晚珂也不去理会那厮脸上是何表情,自顾自叹道:“玛瑙,扶我进房歇会。”
“慕晚珂!”周煜霖怒从心起。
这堂屋里就一男一女两个人,若换了别的女子,跟他同处一室,只怕早就被他的英俊风流所倾倒,忍不住嗷嗷扑上来了。即便不扑上来,那小眼神也得勾啊勾得。这女人竟然当他不存在,简直胆大包天。
“你是怕我吃了你吗?”
慕晚珂头一回被人连名带姓的叫着,气得暗自咬牙,脸上却笑道:“庸脂俗粉,怕污了王爷的眼。更何况王府的帐本,必不会少,动脑筋之前,我需养精蓄锐。”
说罢,曲腿道了个万福,飘然而去。
周煜霖将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
玛瑙听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逃也似的跟了进去。
偌大的堂屋,孤零零的只剩下周煜霖一人,连个端茶递水的婢女也没有。周煜霖心头恨了两下,很快就坦然了。
他不紧不慢道:“六小姐啊,这梅府的事,我打听了一下……”
慕晚珂心中一紧,忙转身挑帘出来,急急道:“打听到了什么?”
周煜霖用扇子敲了敲脑袋,坏笑道:“本王这会有些头疼,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慕晚珂深吸一口气,款款往他边上一坐。
“伸手。”
就知道你会上当,周煜霖得意一笑,把胳膊伸了过去。
三根葱手扶上脉搏,一息之间,慕晚珂便知上了当,她垂下眼,将眉心一拧,作老僧入定状。周煜霖不过是想逗逗她,却未曾想这慕晚珂竟然一脸的凝重的表情,他狐疑的问:“怎样?”
慕晚珂自是不会回答他,仍是愁眉苦脸。
周煜霖吓了一跳,又问:“如何?”
慕晚珂抬头睨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不会吧,我不会真有什么病患在身吧,周煜霖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本王的身体到底如何?”
慕晚珂神色凝重的放开了他的手腕,轻轻的叹出一口气,道:“王爷的脉相……”
“脉相怎样?”周煜霖追问。
慕晚珂咽下两口口水,沉吟着不说话。
周煜霖不由自主的也咽了两下口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生怕漏掉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见时机差不多了,慕晚珂莞尔一笑道:“安好!”
周煜霖先是一愣,再是一惊,最后才将两条俊眉挤作一团,然后一双深邃若夜空的双眸,很不客气的看着慕晚珂。
慕晚珂对上他的双眸,很无辜的挑了挑眉,道:“不过,肝火有些旺,需得清清肝火。”
一瞬间,周煜霖连掐死这个女人的心都有。
不错,是得找些女人去去肝火了,怪不得最近几回见到慕晚珂,自己的种种表现都失了常。
周煜霖不慌不忙,打开扇子轻摇两下,似要将心中的浊气扇去。
玛瑙斜眼看煜王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心道这煜王也算心胸宽广,被小姐这样捉弄都没生气,看来相当的有气魄。
玛瑙哪里知道,这周煜霖心下越是动怒,脸上越是平静,平静的让人跟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慕晚珂自然知道他动了怒,却也不怕,笑道:“玛瑙,替王爷换了热茶了。”
热茶上来,周煜霖端茶不语。慕晚珂也没往屋里去,只在外头干坐着。两人无话可说,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玛瑙左一眼,右一眼,最后看累了,索性垂下了头。
就在这时,阿尹一手提着一筐帐本,去而复返。
慕晚珂未动,只拿眼睛去看周煜霖,道:“王爷,我可以看吗?”
废话,不给你看我拿来做什么?这会跟本王装着知书达礼的样子,前头戏弄本王的时候怎么不说。
心里的怨念很多,嘴上却只“嗯”了一声。
慕晚珂给玛瑙打了个眼色,玛瑙随手拿出几本帐本,翻开了递到小姐手上。
慕晚珂一看帐本,看再也没有心思顾忌其它,思虑沉了进去。
一本看完,再换一本,换到第三本时,江弘文领着福伯,翡翠入了院来。
慕晚珂让他们无需多礼,指着地上两筐帐本,道:“翡翠,半个时辰内,替我把这些帐算出来。玛瑙,你打下手。”
翡翠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掏出随身携带的算盘,霹雳啪拉算了起来。
只见她一手拨算盘,一手看帐本,速度之快,让人乍舌。
而玛瑙则在边上负责眷写和递帐本,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一看便是做惯了的。
福伯看了看屋里的人,恭敬的朝煜王行了礼,然后默默走到慕晚珂背后。
周煜霖和江弘文被翡翠拨算盘的速度惊呆了,对视一眼后,正想开口说话,只听慕晚珂已小声的与福伯交谈起来。
一主一仆,一问一答,声音很轻。
起初听到两人耳中,不觉有什么,然而越听越惊心,越惊心越想听。
宝庆堂去年,光南府州的十几间铺子,一年的纯利便有百万银子,两成给煜王,一年便是二十万两;倘若今年再加个北府州,再加上个万花楼……
周煜霖眉心跳动两下,装模作样的端起了茶盅,掩盖住脸上的惊色。
慕晚珂此时开口道:“既然帐已清楚,那该分给王爷的,着个空送去王爷的府上。”
福伯正色道:“小姐放心,老奴连同帐本,会一道送过去。”
慕晚珂又问了些药材的事情,半个时辰很快便过去。
翡翠拨下最后一个算盘子,玛瑙用毛笔写下最后一个数字后,一张写着王府所有收入,支入的帐单已然到了慕晚珂手里。
慕晚珂看了两眼,嘴角浮上一抹讥笑,微微摇了摇头,把纸送到了周煜霖跟前。
“王爷瞧瞧吧。”
周煜霖接过一瞧,脸色顿时发青,他堂堂煜王的身家,算到最后竟然……竟然……
一记刀眼狠的剜过阿尹,阿尹缩了缩脖子,迅速垂下了脑袋。
江弘文不明就里,抢过周煜霖手中的纸瞧了瞧,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怪道这亭林天天喊穷,月月喊穷,年年喊穷,这煜王府的身家竟然入不敷出了,这……这……也太离谱了些吧。
更何况这些帐本还是王府明面上的,暗下的那些开支更大,周煜霖这些年……他是怎么撑过来的啊?
江弘文眼皮轻抬,看向周煜霖的目光充满了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