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回院,后头还跟着慕怡芷。
慕晚珂见二姐来了,忙把人请上炕。
慕怡芷板着脸,把匣子往炕几上一搁,道:“陈夫人给你的东西,为何送给我。早晚一天你也是要嫁人的,府里的光景不好,这些东西就该让嬷嬷收起来,将来给自己添妆。”
慕晚珂不以为然道:“我出门子,也不知道哪一年呢,还不如先给二姐。”
“胡沁什么,了不得三年。再者说,我有太太为我作主,你呢?”慕怡芷心中担忧。
前几日老爷和夫人内屋说话,她端着药立在门口听了几句。
这段时间迎来送往的,府里花了不少银子,帐房里进帐少,出帐多。长此以往,可怎生是好。自己是大房的,大房就她一个女儿,男方又是那样的门第,想必不会亏待;二房四个女儿,独独六妹无人照拂,将来也不知道如何?
慕晚珂见二姐脸上愁云密布,真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打开匣子,挑出两件最好的,放在小几上。
“这两件,就算妹妹为二姐添妆。回头二姐到了那府里,看着它们,也能想起妹妹的好来。”
慕晚珂这样一说,慕怡芷不好拒绝,眼中闪过复杂和唏嘘。
六妹待她如此真心实意,将来她若有事,自己就算嫁了人,也要帮上一帮。
姐妹俩又说了些别的话,各自歇下不谈。
她们是歇下了,偏今夜有人难以入睡。这人便是一如继续风流的慕二爷。
刚刚在安寿堂,听平阳郡主有意无意的提到她见了瑞王,慕二爷心中猜测,这女人会不会趁机在瑞王跟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慕允文入衙门已有数日,是什么光景他自己很清楚,真正是一点油腥也不见。
慕允文在二门口站了半晌,到底是往正屋里去。
平阳郡主见他来,冷了脸子自顾自的卸妆洗漱,眼中根本没瞧见这人。
慕允文见她拿腔作怪,心中脑火,偏偏发作不得,朝丫鬟递了个眼色,等屋里只剩下两人时,就把脸凑了过去。
平阳郡主毫不客气把人推开,自顾自的上了床,躺到了里侧。
许久,喘息的声音渐渐平息,纠缠的身子依旧搂在一起。
慕允文带着一丝疲倦道:“平阳,今儿见到王爷,有没有说上话?”
男人一撅屁股,平阳郡主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故意叹了声道:“见是见到了,只是人多,没说上什么话。”
她心中冷笑。陪老娘上个床,就想老娘帮你办事,这还算是夫妻吗?你算计老娘至此,那也别怪老娘留着一手。
刚刚还恩恩爱爱,亲亲我我的夫妻俩,完事后立刻各自侧向一方。
慕允文翻过来覆过去了几下,只觉得睡不着,心头有股邪火往外冒。
慕允文为了自己的前程到底是豁出去了,平阳郡主到底没有忍住,媚意十足透了一句:“王爷说了,先在那边呆着,几个月后往上升升。”
月光从窗棂透进来,一室春意。
“小姐,怎的还不睡?”小棉一边打着哈吹,一边脱衣裳。
小姐从来不敢一个人睡,这些年她的床上必要陪一个人,几个大的丫鬟已离了小姐配了人,房里就数她有这个资格。
郑玉燕往里头挪了挪,眼睛有些明亮,一点睡意也没有。
“棉儿,你觉得江府七爷怎么样?”
小棉心中警铃大作,小姐一向守规矩,这些年在慕府谨言慎行,从未见她提起过外男。
她想了想道,“瞧模样倒是挺好的,就是有些冷,不过外头的名声好像不大好听。”
小棉没有把话全说完。这个江七爷何止名声不好听,简直是……也不知道小姐怎么就看中了他。
郑玉燕俏脸阴沉了下来,道:“哪里名声不好听,不过是顽劣了些,将来说不定就改了。”
小棉一见小姐板脸,哪还敢往下说,忙道:“小姐说得对,不早了,小姐该歇了。”
郑玉燕却丝毫没有想睡觉的意思,颇有兴致道:“你说他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了,敢打邬世子。”
小棉随口道:“还不是有煜王在背后撑腰。”
“真真是个胆大的。”郑玉燕幽幽叹了一声,眼中带丰一抹喜色。
小棉怕她再说下去,忙吹灭了烛火。
黑暗中,郑玉燕眼前浮现一张脸,俊美的脸上带冷意,眼睛微微斜着,似乎世间的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那一日,她往听风阁中去寻皇叔说话,刚到院门口,便听到琴声淙淙。她寻音而去,只见庭院的桂花树下,灰衣男子手动,俊美的脸孔在光影里,熠熠生辉,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他一边弹,一边呤,低沉的声音如暮鼓般好听。她几欲看痴。见她来,手中一顿,琴声嘎然而止,他慢慢抬起头,用专注的目光看着她,浅浅一笑,道:“玉小姐来了!”
郑玉燕不知为何,心头怦怦直跳,一张俏脸红到耳根,夺路而逃,从此便入了心。
母亲从王府回来,告诉她想把她嫁到江府。她脸上装着平淡表情,实则心中窃喜。今日再见,他散着头发,挥着拳头,脸上带着一抹邪媚的笑,嘴里骂着脏话,说不出的英勇过人。便是那脏话听着,也让人舒心无比。她隐在人群中,场中四个英俊出众的男子,她的眼里只看到了他。
郑玉燕翻了个身,俏中带羞的脸上浮上一抹甜甜浅笑。
真希望母亲能如了她的愿。
慕府一处幽静的院里,胡姨娘斜靠在坑上,听女儿说着镇国公府的趣事。等听到女儿说起煜王和邬世子打加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忙道:“那邬世子模样人品如何,今年多大了,娶妻了没有?”
慕怡莲想了想道:“听说已经有十九了,尚未娶妻。”
胡氏的眼睛又亮了几分,笑道:“啊哎哎,十九了还未娶亲,这怎么说的。”
慕怡莲道:“他的胞姐还未成亲呢。说是不易太早,早了有灾。”
胡氏看着女儿光洁如玉的面颊,心念一闪,叹道:“你要是能入了他的眼就好了。”
“姨娘胡沁什么,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给她做妾都不配。”慕怡莲羞得满脸通红。
胡氏听着女儿的话,鼻子一酸,道:“你要是托生在正室的肚里,如何能够不着,怨就怨,老天爷把你托生在姨娘的肚里。”
“姨娘何苦说这话。”慕怡莲听着不喜。
“不说,不说。”胡氏抹了抹眼泪,忙道:“二小姐的婚事定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们几个了,你自个长点心眼,凡事别都让别人占了先。”
“姨娘放心,我又不是傻的。”
“你就是个傻的。”胡氏嗔怨道:“那个老三,你只做做表面功夫就得了,万万不可对她掏心掏肺,这人一肚子坏水。瞧瞧,今儿个就被她牵连进去了。”
慕怡莲一听这话,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母亲放心,我省得。”
“回头若有机会,常往那傻子处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把人哄好。那傻子攀上了江府,日后肯定还会再去的。你要是能跟着她去那府里见见世面,多认识些世家夫人,小姐,也是件极好的事。”
慕怡莲想着以前对傻子的捉弄和讥笑,脸上有些尴尬道:“女儿不好意思腆着脸上门。”
“为了自个的前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啊,就得跟那冯氏学学,人家可是光天化日,就敢把爷们勾进房的主。”
“姨娘说的什么混话。”慕怡莲嘴上呵斥着,心里却深以为然。
“小姐,后头传来消息,六小姐把那一匣子东西,都送给了二小姐。二小姐当即就去了六小姐院里,坐了好一会才出来的。”
慕怡芸气得将手里的帕子,往地上一摔,恨声道:“这个慕晚珂,真真是好命,竟然连邬世子都替她出来说话。”
春雨扯了扯嘴角,“谁说不是。小姐明明是为府里好,怕她疯病发作才把人支开,结果到头来,反倒落了不是。奴婢真替小姐叫屈。”
慕怡芸一听这话,越想越恼,气得拿身后的枕头砸到了地上。
姨娘因为她的一句无心的话,禁足三月;自己又因为她受了罚,简直是个祸害精,她怎么就不跟着梅氏一道去死。
“总有一天,我要那疯子见识见识我的手段。”慕怡芸不敢朝平阳郡主埋怨,只把一腔恨意都落到了慕晚珂的身上。
慕晚珂歇过一个时辰,白日的疲劳尽数散去,她穿戴好衣裳,等着李平来。
时辰一到,李平已稳稳的落在院里,慕晚珂眸子一亮,起身走了过去。
半盏茶后,福伯沉不住气了。小姐巴巴的说要见他,见了面偏又只闷头喝茶,闹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总不安宁。
“小姐遇到了什么难事?”
慕晚珂放下茶盅,轻声道:“福伯,我今儿遇到霍子语。”
福伯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慕晚珂不去看他的脸色,眼中浮上一抹恨意,低头不语。
一时间,花厅里静默无语,只剩明亮的烛火跳跃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