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慕晚珂装着一脸惊喜道:“这个荷包真好看,嬷嬷快帮我戴起来。”
郑玉燕见她一把抢了过去,嘴角含笑道:“六妹,姐姐问你件事?”
慕晚珂心中纳闷,荷包刚送出手,就要有所求,以郑玉燕的心智,这事做得有几分急躁。
“姐姐要问什么事?”
“六妹,江家老祖宗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慕晚珂笑道:“是个好人,极好极好的人。”
“在江家,谁最得老祖宗的欢心?”郑玉燕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话一出,慕晚珂心头一紧。在京城,老祖宗的心头肉只怕三岁的幼童都知道。
目光在郑玉燕脸上打了个转,青莞道:“玉姐姐,最得宠的当数七爷江弘文啊,三岁幼童都知道的。”
郑玉燕心知肚明,恰如其分露出惊色来,“竟然是他,不应该啊?”
慕晚珂见她脸上的惊色,像是见到了鬼的样子,颇有几分夸大其辞,不由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应该?”
郑玉燕就等着这句话。“我听说江府七爷是个混世魔王,这样的人老祖宗恨都来不及,又怎么宠若珍宝,六妹,你快跟我说说。”
原是冲着江弘文来的,莫非郡王府替郑玉燕看中的是他?慕晚珂回过神,如实的摇了摇头。
郑玉燕心头大恨,真是个蠢货,什么都不知道,你去江府干什么的?
慕晚珂没有忽略她眼中的一抹嘲讽,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道:“玉姐姐还有什么想问的?”
郑玉燕既想打听江弘文的消息,又怕问得深了,被人瞧出端疑了,心里辗转了几下后,悄然起身,冷冷道:“没什么可问的了,你休息吧,我往前头去了。”
杜嬷嬷等人离开,凑上前皱着眉头道:“小姐,奴婢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她这一趟,来做什么?”
慕晚珂捏着手中的荷包,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道:“嬷嬷,她的来意,我也没弄明白。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能确定。”
“小姐,什么事?”
“郡主为郑玉燕看中的是江家。”
“江家?”杜嬷嬷大吃一惊。
“小姐何必去讨好那个傻子,白白浪费了一只荷包。”
春雨走出院子,朝身后狠狠的啐了一口。小姐的绣功,可是加老王妃都赞不绝口的。
郑玉燕自己也觉得好生没趣,心中泛起苦涩。
春雨多少知道些小姐的心思,想了想道:“小姐,不如和郡主明说了吧,郡主肯定会给小姐作主的。”
郑玉燕脸色有些难看。她又何曾不想和母亲明说,只是这种话,让她一个姑娘家的,如何说得出口。更何况慕家的那些个下作小人,时时把目光盯在她身上,自己若有点差池,她们还不笑掉大牙。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有我说话的份。”
春雨想了想道:“若不然,就去求老王妃,老王妃最疼小姐了。”
郑玉燕摇摇头,还不到那一步,她如今想知道的,只是他这个人。
“江家最近为何不请疯子过府了?”
“听说老祖宗在养病呢,等病养好了,说不定就派人来接了。”郑玉燕算了算日子,一时无话。
万花楼的事情,像在湖面上扔了一颗石子,漾出了几道波纹后,就再也没有声响了。
慕晚珂虽不知道原因,却很清楚必是周煜霖的手笔,只有他才有这个本事,让贤王吃瘪。如她所料的是,五城兵马指挥使那厮没有动,仍是霍家的五女婿邱新民。看来,真如简威所料,钱庄一事动静颇大,周煜霖拿重放轻,分得清主次。
只是让慕晚珂不解的是,明明钱庄已经可以开业,为何那厮迟迟没有动静,他在等什么?
慕晚珂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按下心思,静观其变。
南边传来消息,石家已从杭州码头出发,不出意外,再有一个月必能进京。慕晚珂捏着信,难得心情愉悦的笑出了。
杜嬷嬷把最后一缕头发梳上去,放下梳子问:“小姐今儿换个珠钗戴戴吧,总那一支簪子,太过素净了些。”
慕晚珂纤手一伸,仍是拿了那支白玉簪,往头上一插。
“不过是请安,戴那么好看做什么。”
慕晚珂一走到安寿堂,就觉得今儿的气氛有些不对,厅堂里除了大房,二房外,还有二房的孙姨娘端坐在一旁。更让她感觉惊讶的是,有几日不见露面的父亲,赫然坐在郡主身旁喝茶。算了算日子,今儿是休沐,百官放假。
慕二爷穿着一身宝蓝色绣竹锦袍,满身英气,除了脸上那几道抓痕略煞风景外,端的是富贵逼人。
人模狗样。慕晚珂心中腹诽一句,把目光移开,落在孙氏身上。
孙氏怀胎两月,气色不错,一脸粉脸白里透着红,安安静静往那里一坐,平添几分姿色。
孙氏一个姨娘,能出现在安寿堂请安,看来老爷、太太极为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未必不是警告郡主的意思。目光移向郡主,眼底的青色清晰可见,几道皱纹虽然用粉遮住了,却仍调皮的露了出来。
比起青春正盛的孙氏,郡主显然已经开始衰老了。听说那日父亲与她打了一架后,便没再往正房里,只在姨娘房里厮混着。可见两人还都憋着气,未曾和好。
夫妻吵架,原本床头吵,床尾合,偏偏慕二爷的床太多,因此合不合的,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慕老爷见人齐全,轻咳一声道:“再有几日,便是春闱了。子暄,子晔,你们的书温得如何?”
被点了名的慕大少,慕二少赶忙起身,均自称“禀烛夜读,不敢有一日怠”。
慕晚珂及时的拿了帕子,掩了脸上的神色。
据她所知,两位兄长确实夜夜苦读,不过一个身边有着如花美眷,一个身边有俏丽的通房,两人谁也没有闲着。
慕二少略好些,比起慕大少来,确实要用功不少。
慕老爷见两个孙子读书用功,颇感欣慰的抚须道:“自古言:水不激不跃,人不激不奋。咱们慕家诗礼传家,你们身为慕家儿孙,更要为家族争口气,此次春闱,必要全力以赴方可。”
“是,祖父!”两位少爷唯唯称是。
慕老爷目光一转,“老大家的。”
“媳妇在。”
“这几天命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给两个孩子好好补了补,无事不得惊扰他们。”
“是,老爷。”周氏得意的看了平阳郡主一眼。
慕老爷看了看小儿子,道:“允文,老大不在,你这个做叔叔的若有空,多传授点上场的经验。”
“父亲放心。”慕允文一口应下。
慕老爷见诸事妥当,拿起茶碗拨了拨茶叶末子,眼角的余光往平阳郡主坐的地方斜了一眼。众人看得分明,看好戏似的都不说话。
两口茶喝下去,慕老爷开了口。
“老二家的,外头那些污七杂八的事情,不要听风就是雨。内言不出,外方不入,安份度日方是正经。”
慕老爷这话说得含糊,然慕府里有几个是傻的,当下就听出这话中的深意。老爷这是在警告郡主,别听风就是雨,你是个内宅妇人,就该有个妇人的样,别老想着压男人一头。
慕晚珂眼中露出惊色。
慕老爷老奸巨滑,凡事只肯敲边鼓,像今日这样当着一府人的面敲打郡主,可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更何况平阳郡主的身份,不比别人,那可是慕家通往荣华富贵的捷径。
慕晚珂不曾知晓的是,慕老爷之所以对老二家的,睁只眼睛,闭只眼睛,那是因为平阳郡主再嚣张跋扈,也不过是逞口头之勇。而这一回,她对慕二爷明目张胆的动上了手,慕老爷爱子心切,又怎会让一个妇人骑到儿子头上。
平阳郡主心中冷笑,眼睛像刀子似的剜了慕二爷一眼。心道你个没脸没皮的怂货,自己没有本事摆平老娘,竟然找了帮手来。老的来对付我,小的也来对付我,真当我是泥捏的。
平阳郡主放下茶碗,眉梢高高挑起,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帕子,掖了掖嘴角,这才开了口。
“老爷教训的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只知道打理内宅,教养子女,旁的事情也不是我该管该问的。回头要有那不知眉高眼低的混帐东西,带了那些阿猫阿狗的往内宅里来,媳妇一定命下人,拿着扫帚把人打出去。这样,自然就内言不出,外言不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慕大少气得脸色铁青,这不知眉高眼低的混帐东西,不就是说得他吗。
这能怪他吗,也不看看来人是谁,堂堂英国公世子爷,胳膊扭得过大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