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霖见她走远,脸色阴睛不定。
“爷,咱们这会去哪里?”阿尹轻声唤道。
周煜霖冷哼一声,答非所问道:“阿尹,你家爷又被人惦记上了,你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阿尹手撑着下巴,很认真的想了想,道:“要我说,爷根本不用愁这个事儿。”
“为何不愁?”
“因为阿尹明白,爷的婚姻大事,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作主;阿尹还明白,爷不想娶的人,就是塞到爷您的床上,也无用。”
爷想娶的人,就是已经与别人定了亲,爷一定能把人抢回来。
阿尹默默补了一句。
“嘶!”阿尹结实的挨了一扇子。
周煜霖收了扇柄,冷笑道:“那还不快点把消息传到皇上耳中,莫非这事儿,还等着爷亲自动手。”
阿尹抚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心道,爷最近动不动就打人,真的该找个女人泄泄火了。
皇宫太大,往永春宫去需步行半盏茶的时间。
慕晚珂跟在太监身后,心里算盘着事情。
忽然,身子撞到了小太监的后背。
凝神抬眼,一箭之处,夏风拂了男子的华袖,那人俊朗的面庞在日光下,不甚分明。
“王爷安好!”慕晚珂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贤王,目光划过,眼底不见任何波澜。
周煜玤却瞧清了慕晚珂的脸,容颜似水,绝了人间色,胜过他府里的任何一位女子。
他心下一动,迎上前,目光灼灼道:“真是巧了,慕女医这是人往哪里去?”
慕晚珂微低下头,避过他的目光,道:“往贵妃宫里去请脉。”
周煜玤笑嬉嬉立在她身侧,道:“本王也觉得身子有些个不适,回头还得劳烦女医帮我诊诊。”
慕晚珂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道:“不敢。”
“不敢?”周煜玤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慕女医连本王的脖子都也咬,还有什么事情不敢的?”
此言一出,慕晚珂神情一振,打起十二般的小心应付眼前的男子,“疯病未除,还请王爷见谅!”
“是吗?”周煜玤放肆的盯着她的小脸。
这个蒋老七,还真有几分艳福,这脸蛋,这皮肤……还真让人眼馋呢!
他微微一笑道:“不过,本王还挺怀念从前的那个疯子的呢,至少……嗯……”
周煜玤的一声“嗯”,尾音绵长诱惑,忽地抬手,指尖轻轻捏住了慕晚珂的下巴,低下头,鼻尖离她的红唇,不到三寸。
“至少,爷可以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王爷请自重!”慕晚珂藏在怀中的手轻轻一动,银针在两指间若隐若现。
周煜玤恍若未闻,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一紧,目光极为下流的落到了她的胸前,“似乎长大了不少啊,嗯……好香啊!”
光天化日调戏她,这男人的好色,已入了四经八脉。
慕晚珂心口大恨,手慢慢抬起。
不怕死的,尽管来。
“王爷!”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背后起,慕晚珂暗松一口气,将手隐在袖中。
周煜玤见来人,扫兴的放开了慕晚珂,淡淡道:“子语来了!”
霍子语上前行礼,眼角的余光轻轻一扫,道:“王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周煜玤笑笑,目光仍在慕晚珂脸上流连,“我随便走走。”
霍子语这时,才光明正大的将目光落在慕晚珂脸上,道:“慕女医见谅,我与王爷有话要说。”
慕晚珂再笨,也知道霍子语让她速速离去,遂退后几步,匆匆而行。
走出约数丈之远,放慢了脚步,她脱力的吁一口气,没来由的陡生一种前路漫漫,凶险异常的感慨。
然而,这感慨从心中发出不久,霍子语已然追上她的脚步。
“六小姐,留步!”
慕晚珂回首,轻扬嘴角,道:“霍侍卫有何吩咐?”
前头的小太监一听这话,吓得脸色大变。
御前侍卫,正三品,按规矩,应该恭敬称呼一声霍大人。
这个慕女医不知道是无知,还是故意,竟敢这般称呼,实在胆子太大。
霍子语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眼幽深莫测,似没有听见那一声大不敬的称呼。
“有几句话想与女医说一说。”
慕晚珂袖中的拳头已攥紧,脸上却惊讶道:“霍侍卫的话太多了?”
霍子语对她的讥讽,恍若未闻,“日后女医离贤王远一些。”
慕晚珂虽对他恨之入骨,但此刻听完这句后,却不得不道一声,“多谢!”
贤王素爱幼女,手段毒辣,她虽不怕,但此刻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则避。
仅仅一句多谢,便让霍子语的目光,如融融春水。
“告辞!”慕晚珂不欲多说。
“六小姐。”霍子语出言拦住,深吸一口气道:“家母最近身子不好,女医妙手回春,不知可否一诊?”
原是为了这个!
慕晚珂目光一淡,道:“没空。”
霍子语抬起眸来,未有半分怒色,仍恭敬道:“女医何时有空,我等得。”
何时都没空。
慕晚珂很想这么回他一句。
她嘲弄一哼,道:“霍侍卫何必舍近求远,佟太医,郭太医的医术都是极好的,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
霍子语定定的望着她,道:“他们都是男子,还请慕女医成全我的一片孝心。”
孝心?你还有心?你的心早就被狗吃了。
慕晚珂仍是不应:“对不起,霍侍卫,你的孝心我无法成全,因为霍家人的病,本女医不治。”
说罢,慕晚珂拂袖而去。
一支胳膊横在前面,“为何不治,我愿意出双倍的诊金。”
“因为——”慕晚珂嘴角扬起,眼中尽是嘲弄,“因为你——射死了我的表姐。”
霍子语身形一颤,连连后退几步,脸色瞬间惨白。
慕晚珂趁机离去,背影挺若修竹。
霍子语回神,望向她的背影,眼中尽是痛楚。
没错,他杀了梅子陌,所以连她都恨着……那么子陌呢……
慕晚珂走到长巷尽头,慢慢回首,恰好看到霍子语踉跄而去的背影,心中一股浊气尽出。
仅这一句话便受不住了,霍子语,比起你拿箭射我的狠诀,还远远不够呢!
慕晚珂鬼魅一笑,一只脚迈进了永春宫的正门。
有宫女迎上来,引慕晚珂入内,片刻后,她的修长的手指,稳稳的扶在了贵妃的玉腕上。
这一诊,极慢。
慕晚珂足足垂目了半盏茶的时间,方才把头抬起来。
邬贵妃早已等得不耐烦,忙不迭道:“女医,本宫如何?”
慕晚珂不答反问,“娘娘最近感觉身子哪儿不舒服?”
邬贵妃轻轻一叹,边上的明春忙替着答话道:“娘娘最近总叫头疼,耳边嗡嗡作响,食欲不振,身子清减了许多……”
“什么?皇后想把陆千菊指给你做正妃。”钱庄二楼的书房里,江弘文眼中的懒意顿失,从榻上一跃而起。
周煜霖趁机坐下了,身子后仰,歪在榻上,舒服的叹了口气道:“正是。”
江弘文在房中走了几步,倚在多宝阁边瞧他,“你打算如何?”
周煜霖神色淡淡,“我中午在万花楼约了人。”
“谁?”
“你猜?”周煜霖挑眉。
“高小峰!”
“再猜?”周煜霖再挑眉。
“猜不出。”
“我的三哥。”
江弘文挑了挑眉,道:“打算动了?”
“三个月,憋得够久了。”
周煜霖摇了扇子道:“你得陪我一道去。”
江弘文许久无话,半晌,才叹出一口气道:“我怕他不信。”
周煜霖翻身坐起,目光一挑道:“霍子语当了御前侍卫,刚刚得到消息,高小峰出任神机营统领,他若不信我,也只能与这皇位渐行渐远了。”
江弘文眼睛一亮,人到山穷水尽之时,必要赌上一赌,合则利,分则败,贤王并非庸人,知道如何行事,才对他有利。
“对了,石松可有消息过来?”周煜霖突然转了话题。
江弘文忙道:“石松已入宣州,再有三月,最迟年底,便可回京。这一趟,恰值你皇宠正盛,因此收获颇丰。”
周煜霖点头,道:“父皇把全国的税银交由银庄流通,接下来,他还会把边塞守军每年的军资军饷交于我。”
“当真?”江弘文惊出一身冷汗,如此一来,那钱庄每日里流通的银两,便是个天文数字。
出息!
周煜霖白了他一眼,道:“这些银子没有利钱,咱们得想办法,暗下让它生出利钱来,为咱们所用。”
“找慕晚珂!”江弘文脱口而出。
盛午时分,太阳火辣。
青石长街连个人影也不见,茶楼酒肆,赌坊铺子半开半掩,门口的小厮困得头啄米。
万花楼里侬音婉柔,初醒的姑娘们描眉画目,开始了一天的卖笑生涯。
江弘文看着对面的万花楼,一把抢过那人手中的扇子,扇了两扇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约’?”
“约分很多种,有主动的,有被动的。”
“爷我在这日头底下,等了半个时辰了,怎么没见有主动的。”
周煜霖懒懒一笑,“心静自然凉,你急个什么劲,只要人来,便是约。”
“你确定他一定由此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