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空 阅读记录
掌心中的小手，轻轻一动，床上的女子皱着眉头，哼出一声。
霍子语蓦的惊了一跳，几欲夺路而逃。
“疼！”
这一声，让霍子语双耳轰鸣，心揪在了一处。
见床上的人没有了动静，他才敢直起身，大着胆子轻轻将手抚上她的伤口。
良久，窗外有了些许的动静。
霍子语慢慢在榻上站了起来，默默的注视着她，想把她此时的样子，铭刻到心里去。
缓缓俯身，他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子陌，不管你如何留在这个世界上，也不管你要向我怎样的报复，这一回，你的子语绝不做逃兵。
我愿用所有的一切，换你今生的平安喜乐！
脚步声渐近，霍子语唇际笑语轻扬，松开手，遁入无穷无尽的夜色中。
慕晚珂猛的睁开眼睛，空气中有陌生的气息，目光向窗台一扫，急唤道：“青叶、紫叶？”
帘子一掀，司徒峻岭走进来，“醒了，哪里不舒服？”
“刚刚我这屋里谁来过？”
司徒峻岭皱眉道：“没有人来，我一直守在外头，怎么了？”
慕晚珂拧眉，莫非是她多心了？
“没事，刚刚做了个梦。她们人呢？”
“一个煎药，一个给你熬粥。”
司徒峻岭一边说，一边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手扣住了她的脉搏。
慕晚珂看着他眼底的青色，低低道：“多谢！”
司徒峻岭猛的抬头，目光如电，“谢我什么？”
慕晚珂语塞，愣了半晌，道：“谢你救我！”
司徒峻岭自嘲一笑，目光随笑意而远，“慕晚珂，你指的是哪个救？”
是傻呼呼的冲进了皇帝内殿，还是把你从鬼门关前救了出来？
慕晚珂迎上他的目光，浅笑道：“两者皆谢。”
司徒峻岭收回手，挑眉笑道：“可有好处？”
“有？”
“什么？”
“日后你就知道了。”慕晚珂声音慵懒。
司徒峻岭目视她良久，方道：“慕晚珂，你和他……可是真的？”
“如你所见了！”
司徒峻岭一拍大腿，“我早就应该知道，当初他唤你……”
“咳……咳……”
司徒峻岭立刻捂住了嘴，想想，却又心不甘，压低了声道：“慕晚珂，我把宝压在了你身上，你和你身后的那位，可别让我失望。”
慕晚珂一时哑口，盯着他许久，笑了一声，“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
这需要何等的胆量和底气，才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司徒峻岭恨不能仰头大笑。
末了，他咬牙切齿道：“从今往后，你且记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这条大粗腿，我抱定了。”
慕晚珂眨了两下眼睛，淡淡笑了。
隆庆四十年十月初。
隆庆帝前后历经两月，祭天归京，老肃王领百官迎出五十里外。
入京当日，秋雨淅淅沥沥，下得人心烦，百姓却都冒雨等候在两旁，只为见一见圣驾。
帝驾浩浩荡荡而来，百姓三呼万岁，呼声震耳欲聋。
隆庆帝一身龙袍端坐在御架上，含笑向他的子民挥手致意，百姓见之，均嚎啕大哭。
帝驾入皇宫，下令随行百官休沐三日，并传三位阁老及老肃王入宫。
而远在西北的周煜霖，此刻正拿着长剑，与程昊一较高下。
一旁的阿尹看得心惊胆寒。
归来已有十日，今日接到京中密报，爷的脸色便惨白如纸，身子摇摇欲晃。
独自在帐中呆了半个时辰后，爷叫来马伟，两人在冰天雪地里，练了一通的剑。
可是，这哪里是练剑，分明是有搏杀，一招一势带着杀机凌厉，望之心悸。
阿尹轻轻叹了一口气，能让爷如此失常的人，只有一个人。
那封连他都不曾看到的密信，一定事关六小姐。
他还是识相些，先去准备些酒菜吧，今日瞧这架势，爷和马伟必要大醉一场。
两道寒光闪过，接着两道闷哼，场中两人一个眼红如血，一个气喘如牛，纷纷仰首倒地。
大雪飘飘洒洒，落于两人的身上，浩瀚天际，渐渐暗沉。
“你今日心情不好，可有什么心事？”马伟按捏着胸口，刚刚一掌，他虽躲得快，却还是中了掌风，痛得发抖。
周煜霖望着晕沉的夜色，低低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程昊摇摇头，他这辈子，习武，杀人，为匪，从军，生命中除了母亲和晚珂外，从未有别的女子。
周煜霖眼中落了寒霜，“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程昊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认真的想了想，仍是摇头。
从前程家被赵伯龙灭族，他恨赵伯龙；后来又恨先太子，若不是太子起事，程家又怎会受连累；再后来，晚珂说杀程家的人，另有其人，凶手迟迟没有找到，所以他不知道恨谁。
周煜霖见他摇头，轻轻叹出一口气，“你可曾想过，爱和恨，都在一个人身上，会如何？”
程昊果断的摇摇头，这么复杂的问题，他这样简单的人是遇不到的，也不想遇到。
周煜霖半眯起眼睛，眼前浮现那张美丽的脸，初见时，震撼的撞进他心里来。
他渴慕着她，一点点试探着她，喜欢着她，结果现在，他有些怕她。
堂堂煜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竟然怕一个女人，说出去当是笑话。
“你的义妹，在我离开后，又做了一件事。”
程昊一把抓住他，满脸紧张道：“什么事？”
“她自尽了，以头撞墙，血流如注。”
“什么？”程昊大惊失色，“她怎样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得好！”周煜霖猛的坐起来，甩开他的手，反手抓住程昊的前襟，勃然大怒道：“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要用美人计，将贤王拉下马，他既惊又痛。
她是他爱的人啊，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人用她的身体，换来锦绣前程。
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的跑来阻拦，然后把自己的心，没有一点遮拦的坦承在她的面前。
谁知，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变卦，撞墙自尽。
她得多疼啊！
周煜霖的心，从没有这一刻，这么疼过。
程昊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怒吼道：“她有没有事？你他娘的说话啊。”
周煜霖继续默不作声。
程昊急了，反手抓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道：“周煜霖，她有没有事？”
周煜霖抬头看着他，低声道：“救回来了。”
程昊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雪地里，心头只觉得凄怆。
他明白周煜霖为什么会如此的愤怒，当初他接到江七爷的密信时，也是这般的愤怒，以至于所有人都拦不住。
他也是男人，那个女子也是他心疼之人，所以，他懂。
但他更懂慕晚珂心头的恨，那种血海深仇早在她重生时，就已融入到她的血液里，周煜霖又怎会体会那种迫切的想要手刃仇人的绝决。
程昊看向他，眼中充满了鄙夷，“王爷，她是我的妹妹，我比你更心疼她。但这个时候，我根本不会愤怒，只有心哀。你若强了，她不必如此。”
说罢程昊起身，拍拍身上的残雪，“王爷，别像个孬种一样，只会在背后怨声栽道，她把局面给你生生扭回来，你要做的，是将这天下握在手上，给她一个盛世，让她再无忧，再无怨，再无恨。若不然，你便配不上她。”
脚步声渐行渐远，周煜霖依旧躺在雪地中。
“真傻！”
似有人在他耳边低低一声，仿佛是她的声音。
周煜霖猛的坐起来，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
原来是幻听。
他抹了一把泪，手顺势抚上头，一寸寸的沿着头皮抚摸。
信上说，头顶缝了十八针，当有这么长，这道疤刻在她头顶，也在他的心上。
周煜霖衡量完，神色已恢复平静，他慢慢站起来，看了会天际，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入帐内。
阿尹迎上来，“爷，酒菜已经备下了，您用些。”
周煜霖看他，淡淡道：“不必了，半柱香后，所有镇西军将领集合。”
阿尹一愣，“爷，大雪天的，您这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还有三个月，爷要让这九十天，过成一百八十天。既然要盛世，当从镇西军开始。”
周煜霖推开他，道：“从今日起，本王爷要与士兵同吃同住。”
阿尹惊得两只眼睛瞪了出来，爷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