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根本就不是打算和晋阳讨论价值观念,她可那没闲心,之所以说出这些话,不过是知道晋阳是怎样的人,投其所好之余,顺便让晋阳知道她是怎样的人,方便以后她做出些无伤大雅的出格的事情,晋阳能给她适当的回护罢了,哪怕没有回护,至少也不至于大惊小怪,觉得她的行为人神共愤世所不容的。而且她也知道,大卫国相对于女子,还是比较宽容的,女戒女训,学则学也,但大卫国的世家贵女们,又有几个是能按着这样的道德准则去尊守的?
世间之事,哪怕是个神经病,如果他先给别人打好了预防针,人家慢慢也就能接受这神经病,病的有点道理了。
周星星就曾说过,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能让你忍世间所不能忍。
晋阳:……
“好了,你能这样想挺好。只是女学你既不愿意去,那伯娘帮你在皇家女学里挂个名也就是了,课可以不去上,学却是不能不入的。既然如此,你想做什么呢?”
“伯娘若是有家务,觉得阿昭能用得上的,阿昭愿意为伯娘分忧,还有件事情,从前收养可昭那么户人家,家中店铺众多,因此阿昭大概是耳闻目染的原因,倒是对赚钱的事情有些兴趣……”
竟然不是太学女学,竟然是国子监皇家女学,有公主做伯娘就是给力。即便不愿意去上课,可秦昭也想去见识见识皇家女学的风范去。等有时间了,怎么的也得去晃上几圈才是。不过心里得瑟着,嘴上却还得说着正事。
“你是世家贵女,簪缨之后,岂能……”
“伯娘先别生气,听阿昭把话说完。阿昭曾听先生说过一句话,君子取财,生之有道。因此赚钱原不是件可耻的事情。先生还曾说过。钱若在好人手中,能行大善,而若是在贪婪之人手中,却多成为一切羞恶之事的本源,这世间,丑恶的,不是钱,而是人心。钱财本身,被世人误解至此,何其无辜?阿昭虽年幼,不懂什么大道理,却觉得先生说的极有道理。倘偌国家有难,百姓遭灾,若是有钱,便能帮助天下百姓。为黎民苍生,读书明理,出仕为官,是一途。可谁能说,达则济天下,这个济字,就一定是为官,而不包含以财资民呢?在阿昭看来,无论怎样的办法、途径,只要能帮助百姓,做的是于国于民有益的事情,便是殊途而同归,最终的意义,是一样的。而行商、盈利,取之于民,最后用之于民,何尝不是一种途径,如此,伯娘可觉得行商贾之事,是贱业?再说,阿昭也并非就自己亲力亲为的,只是想开个铺子,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
“你从前那位先生,如今在哪里?”
“啊?”
怎么突然转了话题了?
晋阳笑道:“你那先生,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弟子来,倒也堪是个奇才。倒叫我想见上一见了。”
原来公主殿下这是起了惜才之意啊。真难为她没觉得自己是异端邪说。
秦昭忙道:“阿昭那位先生,确是个能人异士,阿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的人,甚至姓名都不堪清楚,阿昭也是因缘巧合,才跟着他,拜了先生为师的,虽然不过学了三四年的时间,可却觉得一生受益。只是先生在我回京之前数月,便不知所踪了,阿昭今生,还不知能否再见上先生一面呢。”
晋阳倒是有些遗憾。
她公主府上原就有长史官等可以差遣的人,若这位先生愿意曲就,在他公主府上谋一职位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对于有才能之人,晋阳素来欣赏,也愿意任用。哪怕那位先生不愿意屈尊她公主府,便是在朝中举荐他一席之地,于她也非难事。
倒是可惜了。
晋阳让女使送了晚膳过来,秦昭道:“伯父不回来用膳吗?不必等了?”
“兖州的尤家有人来京,你伯父被请到你陈爷爷家作客去了,怕是不到宵禁前,不会回来,那西施舌需得做好即食,我们娘儿两个,先吃着吧。回头你用完晚膳,直接回浮翠园就是了,你祖母那边,我刚去请安时,已经帮你说过。”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晋阳继续问起,她想开铺子的话来:“你想开什么铺子?我记得阿晢临行前,曾与我提起他母亲从前的一处陪嫁的茶园,说是你会制茶,若是方便,便把那处茶园先交给你打理?”
原先秦晢说时,晋阳也只当他宠着秦昭胡闹,因此倒未放在心上,这会儿想起来,她倒是真相信秦昭会什么制茶的事情了。而且秦晢也不是个会胡闹的人,那孩子举止,有分寸着呢。既说了要把茶园给秦昭打理,说不准,照这丫头的能力看起来,还真能捯饬些名堂出来。
再说那处茶园本也不大,还不在她眼里,她不过是代管着,就是给这丫头玩去,也不值什么。说到底,那茶园将来也是秦晢的,秦晢自己愿意,她自然不会从中阻拦了。
“茶园的事情,哥哥也曾同我说过,只因他去接我时,在收养我的那户人家,喝着了我闲着无事时抄捻出来的茶叶,因与现在的煮茶法不同,那茶只需热水冲泡即可,哥哥喝着觉得清香爽口,很是喜欢爱,说是大母生前有处陪嫁的茶园,我若是喜欢,那便茶园便由我玩去,若能抄些茶叶出来,送人也是好的。不过伯娘这么一说,阿昭倒觉得,春时上了新茶时,我就用那茶园中的茶叶试着抄些新茶,伯娘到时候尝尝,也给来往的各家送些,若是都喜欢,阿昭不如就开个茶叶铺子好了。其实说起阿昭想开铺子的事情,还是今天与鲁国公府的陈家表哥表姐闲逛时,想起来的心思。因着陈表哥闲话时,道是他都十多岁的人了,再过一年,已可行冠礼,算得大人了,却是什么也不会,陈表姐便说,既是无事,还不如开处铺子打发时间,便是不赚钱,也能学些庶务,于人情世故上头,懂些道理呢。我当时听了,便上了心,还与他们兄妹二人说好,若真有心开铺子,也算我一份呢。总归到时候便是亏了,也有他两个在我前头,我吃不了多大的亏的。”
说到最后,秦昭露出调皮的样子。
她心中很清楚,晋阳如今绝不会把她一个茶叶铺子什么的看在眼中,也不过是顺手人情让她闹去罢了。她也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胖子和金乌拉进来。拉了她们,就是拉进了鲁国公府。
等到时候,这铺子赚了钱,他们就会知道,那个茶叶铺子,不是什幺小生意。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而且她秦昭抄出来的茶叶将会是长安城所有的富贵人家,都趋之若鹜的奢侈品。
当然,抄作神马的,那是必须的啊。她有这样的家世条件,不善加利用,才是傻子呢。到时候两个公主府,还上上京城几家顶级公候府上当成珍品推荐的东西,谁找抽说不好啊?
晋阳公主,她当然也要拉进来的。
到时候三方鼎立,谁想夺了她的生财之道,相互顾忌之下,都是没戏的事。
“你既喜欢,随着那两个不着调的一起疯去,我也不管你。就是真亏了,难道我们两家,还亏不起那点钱不成?倒是伯虎那孩子,能正经想做点事,也不容易呢,有金乌那丫头说项,就是你陈三叔父不愿意,秦老夫人和老国公爷,怕也是允了的。你就随他们一处玩吧。”
秦昭就苦了脸:“伯娘,我倒是想玩呢,可是我没有本钱啊。”
晋阳:……
好吧,她真不是不通庶务,可也一时真没想到,这丫关确实是没什么钱的。
便笑道:“成了,我好歹是你伯娘,这一点钱咱们王府出得起,只不好拿公中的钱叫你胡闹,伯娘便给你出了本钱又如何?”
一个铺子能值几个钱?油坊都快开起来了,还在乎一个铺子,就是没有油坊,不论王府,单她一个公主府,一个铺子,甚至不过是她一套头面的银钱而已,再说这丫头于自己也是真有用处,送她些小银钱,不值什么。
秦昭做出惊喜的样子:“阿昭谢过伯娘,不过也不叫伯娘白给我银钱。若是那铺子开亏了,伯娘就当这钱赏了我,叫我出去玩闹花销掉了。若是将来真能盈利。这钱,就当伯娘投给我开铺子的,盈利分一半给伯娘娘。”
“说你这孩子聪慧吧,又是真傻,难不成我堂堂一个长公主,还在意你那点出息了?”
“伯娘自然不在意,于伯娘,或者还不值头上一颗东珠的价值呢。可那不一样呀,那是阿昭孝顺伯娘的。”
晋阳也只是一笑。
秦昭这才问起油坊的事情:“也不知何时能动工。”
关于朝庭给出什么样的条件的话,却是未提。总归动工之前,利益分配,肯定是会先谈好的。至于扣除上绞给朝庭的部分,余下来的,晋阳会如何与秦晢合理亦或是不合理的分配,如今更不是她能管得着的事情。
“我今日进宫,也不过是得了陛下的允诺罢了,具体的事情,还是需要朝上议定了再好决定的。不过你刚才不是提起工具的事情么?却是要早些准备了。即是要开油坊,自然越快越好,如今就可作手准备了。之前的事情,便是你和秦风他们一起捯饬的,你回头与秦风说一声儿,让他好好计划一下,看开始建多大的作坊,需要多少银钱,始时需要多少的大豆,等。都先准备好了,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的。这头一个油坊,朝中都在盯着,别把事情办砸了。等他拟定计划,想的差不多了,再来这里与我回话。”
“是,阿昭知道了。”秦昭应道。
用了晚膳,秦昭也不欲打扰,便要告辞,行前倒是想起白天在街上遇着齐良贤时,说起她妹妹齐良琴要办及笄礼的事情,到时候她必定会受邀,便问晋阳:“伯娘,今日平庆候府的齐四郎应该递了贴子来咱们家,说是他家阿妹齐良瑟过几日兴行及笄礼,我要备什么样的礼,才合适呢?阿昭在乡间长大,这些是真不懂。”
晋阳挥了挥手:“这个不需你费心,我会着人准备好的。到时候你直管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