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用皱着眉,道:“你计较这些做什么?她到底年纪小,从前在乡间,哪里有人教她?能懂什么?这才回京一年的时间,想必府里老太妃见她可怜,也不忍管的太严,这才养成了这目无尊长的性子,你将来费点心思,多教教就是了。”
允和郡主听了,见他语气不快,也不再说,想着她是继母,这丫头将来的教养总归是落在自己手上的,不怕收服不了她,便不说话。想了想,却还是忍不住道:“虽说这丫头那会儿不过三岁,还不到记事的年纪,你大儿子又说是失忆了的,只……看刚才那丫头的样子,他们不会是……知晓些什么吧?”
秦怀用的脸色立时阴了下来,看的双胞胎忙往慕容氏身后躲了躲。慕容氏便让两个孩子自玩去了。等孩子被使女带了下去,两人回了内室,慕容氏还想再说什么,秦怀用已道:“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教导好两个孩子就是了。当年我虽未曾为她们母亲守一年孝期,娶了你,却也不算什么大错。她一个小丫头,又能晓得什么?你也好生约束一下下人,不该说的不许乱说。还有,王府不是北平节度使府。如今府里由大嫂当家,她的身份又非寻常妇人,你该敬的当敬着。若是那些个下人犯了事,我却不会容情的。”
慕容氏被他这一噎,心中大恨。
当年她怀了身孕,秦怀用只能急着娶她,出嫁时,她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好在是婚服宽大,大卫国的服饰裙装和安西那边并不一样,裙衫宽松逸美,别说四个多月,便是五六个月,若有心遮掩,也未必能看出来。大婚过后,她又以身体不适为由,寻了处山上的别墅静养,并不管北平节席使府内的事情,从前的使仆们,又被秦怀用大换了一次,两个月后,她传出被诊怀孕的消息,又以不足三月,不好劳动为由,在山上住了下来,直到两年后她回节度使府,一对双胞胎早生了下来。那时孩子其实已经的一岁半了,却只报了一岁,因是双胞胎,原就瘦弱,倒也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此事知情的,也只有她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忠仆,并没几个人知道。
秦怀用刚那翻话,却是在敲打她了。她在北平节度使府做了几年的女主人,除了秦家的一些老世仆管着前院,后院里已全是她的人。这些使仆难免就傲性了些,秦怀用的人受了打压,自然少不了在他面前上上眼药。只那会儿秦怀用和慕容家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秦怀用借慕容家为他增加在朝庭的份量,表明他可安西北边疆稳定,而慕容氏则利用秦怀用消除朝庭的猜忌,保存慕容王族的实力。
也所以,这些年朝庭并未动秦怀用的节度使之职。
可谁能想到,他儿子秦晢那野种,竟然没有死,非但未死,还成了北庭的三军节度使,管着伊吾等三军,便连安西都受到了挟制。整个西北的平衡被打破,朝庭自然不会放弃北庭到手的兵权,可又不能容着秦家人把安西和北庭两大都护府都把持着,那意味着整个北疆边门都掌握在了秦家的手上,只好把秦怀用给调了回来。
如果秦晢知道当年她未婚先孕,怀了秦怀用的孩子,秦怀用不敢休妻和离,她堂堂异姓王室的郡主,自然也不会嫁给一个节度使为平妻,可她既怀了身孕,慕容族又不会容秦怀用不娶,这才逼得秦怀用不得不想办法解决了前妻单氏。
慕容氏虽然不知道秦怀用用了什么办法,但单念死是事实,一对儿女失踪也是事实。
倘偌秦晢知道内情,岂会和安西都护府干休?只怕会处处牵制,处处寻小辫子。若是叫朝庭知道了慕容爱掌管安西这些年,暗中培植的势力已不容小觑,到时候朝庭岂不是会针对安西?界时慕容族是拼命一搏,还是坐以待命?
大卫国如今国强民泰,并非是慕容族举事造反闹独立的好时机。
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那本该死了的野种,不但活着,还手握西北一大半的兵权。
允和郡主慕容氏想的不过是这些。可秦怀用因听她猜测秦昭是否知道当年的事情,却是心惊。
只看单念当时的按排,定是自己这边的消息泄漏了出去。
可,是怎么泄漏的?以至于后面的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虽则单念如已所愿横死于外。可两个孩子却都同时失踪,以致于让当年的事情,留下了太多的漏洞。还有单念当年贴身的护卫云瑞,使女阿彩也遍寻不得。
虽说找到了尸体,可,烧的面目全非,谁知道是不是本人?
至少秦晢和秦昭就复活了,可见别的尸体,也是假的。既是假的,那便是故意为之。既然单念做了这样的防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想要害她。
秦怀用甚至怀疑,单念是不是真的死了。如她死了还好,若未死……
秦怀用想到这里,心惊肉跳。
自从知道这一对儿女出现以来,他就一直处在担惊受怕的日子中。
旋而又想,若单念未死,也不会一直等到现在还未发作了。就是秦晢和秦昭这一对孽子,怕也是什么都不晓得的,否则也不至于回京认了祖归了宗,还这般安生。
这么一想,秦怀用总算舒了口气。
秦昭他并未放在心上,一个小丫头而已,可是对秦晢,不只心中猜忌,更是大恨的。
若不是这孽子莫名其妙成了北庭的三军节度使,他又何况回京来坐冷板凳?在西北多年经营,只因这孽子的突然出现,便毁于一旦。
如今,回了京城,总不能一直窝在王府里,可想得朝庭重要,因他当年身为朝庭按插在西北的一颗钉子,却娶安西慕容氏郡主的事情,失了圣心,单念不明不白的死,亦使他失了那几家的维护,怕是难了。
一想到这些,秦怀用恨不得从未生过那个孽障。
可,也不全然都是不利的。至少兄长秦怀玉没有儿子,而他却有两个儿子,这就是他的利势。
如果兄长一直无子,将来的王府爵位,还不是由他这一房来继承?
却是要想想办法的。
至于那便宜女儿秦昭,秦怀用眼神渐冷,若那丫头只是因自己在他们失踪后便娶了新妻,而对他不满还则罢了,他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儿,何况那丫头的郡主封号可是实封,有食邑的。若是那丫头知道些什么,却是不能留的。
这一对夫妻想什么,秦昭不知道,出了三省居,便直奔荣寿居而去。
和单小鹰一道给杨老太妃行了礼,老太妃便道:“可是去见过你爹爹了?”
“是,刚从三省居过来的。我瞧着父亲和允和郡主大约是旅途劳累的关系,脸色都有些不好,也不敢打扰了,说了几句话,便来看祖母了。虽不过几日未见,心里却想祖母的紧。”
老太妃听了笑道:“只你这丫头嘴甜。”心里却因帮昭称允和郡主,不肯叫慕容氏一声母亲而叹了口气。
单小鹰行了礼,便回去了,他毕竟是男子,不好在后院里久呆,秦昭则留下和老太妃说话。
逗着老太妃说了一会儿闲话,并不提秦怀用的事情,老太妃只当她心里因秦怀用娶慕容氏的时间不妥的原因,有些怨她父亲,便也不提。想着到底父女天性,这孩子一时别扭些,时间长了总归会好的。
说了会儿话,老太妃便道:“晋王府的庆华郡主过来咱们府里寻长宁她们玩,正在玉兰居呢,你在宫里也见过的,不如你们小姐妹闹去吧。晚膳前也不必再过来。你那浮翠阁住的远了些,晨昏定省到要走多少路,如今天气又冷,回头我和你父亲说一声,只一旬在我这里聚一回也就算了,三省居那边,你愿去便去和你父亲说话,却不必每日一早一晚的赶着时辰的。”
秦昭心里巴不得如此,便笑着应了。她和那一家人实在是相看两厌。
说到那温温柔柔的庆华郡主,秦昭倒是有些印象,便笑着应了:“那我就不扰祖母了,这就去寻二姐姐她们玩去。祖母想吃什么?今日是赶不及了,明儿我给祖母做。”
老太妃笑道:“你上回做的那蛋糕我吃着软糯,得闲了做些来就是。”
秦昭辞了老太妃,想着晋阳公主那边也需得去露个面,便去了前正院里。
晋阳正听秦楼月回话,秦昭便和颜素打了个招呼,自去了玉兰居。
去的是长宁的院子,果然长宁、宜兴两人正陪着庆华郡主在说话。秦昭给三人行了礼,笑道:“听祖母说庆华姐姐来咱们家里玩,我想着好久没见过庆华姐姐了,便巴巴跑了来。今儿从田庄回来时,刚好带了野味回来,都是单表哥在田庄上时猎的,明儿咱们烤了吃。”
说起烧烤这档子事,庆华也是听宜兴提过多次的,只她因生母早逝,继母又不待见她,因此虽贵为郡主,在王府里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处处要看人眼色行事,生生养生了娇娇弱弱的样子,虽心里也极向往,想看看并肩王府的烧烤到底有什么不同,却不好意思表示,只抿了嘴笑。
宜兴听了,倒是露出欢喜来:“那敢情好,我回头就叫人准备去。才好这几天天气暖和的很……不如就去浮翠阁,午好阳光好,咱们也好消磨时间,庆华姐姐就在咱们家多待几天,回头让我娘派了人去和三舅母说一声就是了。”
庆华就露出为难的样子来。
能在大姑母家多待几天,和表姐妹们相处,这悠闲极难得的,只是,她回去后怕又得多遭继母些白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