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晢见过老太妃,伯父伯娘,并秦怀用和允和郡主,便回了吟园,秦昭自然跟着去了,吟园里一直由她打点,两人回了院中,秦晢便禀退了使女们。
“阿昭……”
听完秦晢的话,秦昭无法置信。
甚至还笑了笑:“哥哥也真是,才回来就骗我。这里没有愚人节的说法吧?枉我还为了帮住哥哥照顾嫂子,没事就往英国公府跑呢。”
“阿昭,哥哥没有骗你,小鹰他确实是……”秦晢这会儿哪里还会注意她话中的什么“愚人节”几个听不懂的事。
这几年单小鹰的商队每年里倒有半年是在域外的,以经商的名义为秦晢打探别国的消息。他武艺高强,又走惯了商路,这三年多里,倒也让他在西突厥等国打探了不少的消息,不想这次却栽在了安西。
原本安西都边都是陆钺盯着的,安西暗中屯兵的事情早就查清,只是这几年西北诸小国又开始蠢蠢欲动,朝庭分不出兵力去收拾,自要求稳,因此只让人盯着异动。
安西说到底已经是大卫的边境之地,黎帝不想在没有扫清西北边境诸小国的威胁时,着手处理内务。不错,安西于大卫来说,确实是内务。因此这两年里对安西羡慕氏还是以安抚为主。
因和西突厥的大战,秦晢调回了陆钺,派了单小鹰去那里顶着。
原以为以单小鹰之力,此次的任务也不过是占用他点时间罢了。因安西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别人秦晢也不放心,单小鹰又是曾经查安西屯兵之事的人员之一,所以才找的他去顶上陆钺。
谁也没有想到,曾在秦王府见过单小鹰的允和郡主的管事羡慕显真年前送年礼回安西,翻了年,入了春,路上也好走了,正打算回长安,却无意中见到了单小鹰,便引起了他的警觉,动用了数名慕容族高手,想对单小鹰设伏,活捉单小鹰,查清楚他为什么不在长安城好好呆着,反跑到安西来。
羡慕显真原以为单小鹰是查温国夫人单念之死的真相的,杀了也就杀了。哪里知道阴差阳错的,其实单小鹰是为了安西屯兵的事情来的。
单小鹰也不可能知道在安西还能遇上认识他的人,设伏本是意外,完全没有防备之下,对方高手又多,他又只带着两名普通的随从,到底不敌。
好在其中一名随从逃了回去,这才回北庭报了信。
“都是哥哥不好,原想着他武艺这世间少有人敌,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意外。”秦晢十分愧疚,他是知道自家阿妹同她这表哥之间的感情的。
秦昭只觉得心如刀绞。
那样俊美如仙,洒脱出尘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他是单家于这世间仅存的一点血脉啊。
秦昭不信,一点也不信。
她还以为,单表哥差不多春末也定会回长安的呢。却不想一别永决,已是天人永隔。
想起他在的那些日子,浮翠阁里的点点滴滴,他甚至比阿兄更疼自己,凡是她喜欢的事情,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她,她干了傻事,他都会在后面为她叫好……
“没亲眼看到,我就不信表哥会死。表哥那样的人,又岂会被人伏杀?哥哥别开玩笑了。我不信。”
秦昭起身,离了吟院。
四月的细雨中,她一个人走回浮翠阁。
满湖的荷叶才露尖角。
吊桥上,秦昭望着烟雨中如诗如画的浮翠阁丽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心里头回生出无比凄凉的感觉。
这里再也不会出现那抹让人惊艳,让世间多少女子倾心的身影了吗?
不,不会的。秦昭不信他会死。就算死,也不是这样死。
云裳看到失魂落魄在细雨中走回来的秦昭,吓了一跳。
不是和郎君去了吟园说话吗?怎么这么回来了?身边连个使女都没有。这一身湿的。那些死丫头们也是,看着郡主一人回来,竟连个掌伞的都没有。
云裳忙迎了出去。
“郡主,您这是?”
秦昭深叹了口气,笑道:“我没事,刚才阿兄和我开玩笑,吓着我了。对了,一楼起居间里,表哥原先住的地方……”
说着话,才想起来单小鹰搬去吟园住后,那屋子就收拾了重新作了待客室。
秦昭突然就觉得难受起来。
云裳看着她的脸色,一时也是无措,她从来没有在郡主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一片死灰,似有种巨大的寂廖,能摄人心魄般。
“我去楼上躺一会儿,别让人打扰,谁来都说我歇下了,”
“郡主,奴婢先服侍你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秦昭摇头:“我自己来,你们别管我。”
云裳不敢违令。
等秦昭上了楼,转身就出了屋,找了云衣:“你快去吟园里打听一下,郡主回来的样子不对,可是在吟园里和郎郡说话时,出了什么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郡主那副样子,心里实在怕的很。”
云衣也是唬了一跳,实在是云裳的样子又急又怕的:“你别怕,我这就去问问,你也赶紧去郡主的卧室外守着,我让云舒和云舞也在楼下候着,你若有什么事,先叫她们。”
云裳应了一声,便上了楼,却也不敢上三楼去,只好在二楼的厅中候着,静静听着楼上的动静。
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外面的细雨沥沥之声。
等到云衣回来,云裳一问,云衣也是一头雾水,摇头道:“那边服侍的丫头们也不知道,只说郎君和郡主在屋里说话,遣了使女们都退了出去,她们也什么都不知道。且听说至郡主走后,郎君一个人在屋里也呆坐了好一会儿,神情看起来也不好,后来就神色平常的出了院门,使女们也没人敢问的,却不知道却了哪里。”
云裳叹了口气。
郎君回来之前,郡主可是比谁都高兴的,郎君待郡主又好,兄妹二人之间能发生什么不愉快,致使郡主那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黄昏时,秦昭下楼,脸上已是一派平静,看着和往日里并无什么不同。云裳几个使女都松了口气。虽心里纳闷郡主到底为什么回来是那副样子,可哪里敢问?且看着到不象是和郎君生气,也只装着什么也没发生,服侍了秦昭用了晚膳,只这一晚,秦昭屋里的灯半夜方才歇了。
因秦晢回来,秦昭第二天也起了个大早,练了一回剑,便去了荣寿居里给老太妃请安,秦晢已经到了,秦昭笑着行了礼,秦晢见她这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却是什么也没说。又想着单小鹰死的事情,该什么时候和伯父并陈叔公和罗叔公禀明才好。
秦晢回来,长宁和宜兴也高兴的很,昨日因是长辈们正式问话,两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会儿却围着秦晢叽叽喳喳的说笑,便是一向沉稳的长宁也比平日里话多。秦昭也在一边笑看着,和往日里并无不同。
等到秦昀和秦晗到了,秦昭盯着两人,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秦昀和秦晗不由愣住,再细看,却见秦昭脸上挂着笑,倒似刚才的感觉似是错觉一般。
秦昀和秦晗本是双生子,比常人更多了一份心有灵犀,不由对视了一眼,且在对方眼中看懂,才刚秦昭眼中那片能shā • rén的光,并非是错觉。
秦晗心中一禀,难道单小鹰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在阿兄秦晢刚回来的第二天,她就知道了?可见单小鹰是真的有问题。
秦晗忙收起心思,给老太妃行了礼,又问了秦晢好,一派天真模样的围到宜兴身边,也问起秦晢塞外的事情来。
用了早膳,老太妃让各人散了,留了秦晢下来商议他和李思玄大婚的事情。
秦晢笑道:“一切只听祖母和伯父伯娘的还有父亲的按排。只是孙儿在京只得三四个月的时间,李家小姐只怕没吃过那些苦,婚后是留在京城,还是与孙儿一道去北庭,还得问问亲家的意思才好。”
老太妃想了想,笑道:“这倒也不急,等你成亲后,听思玄的意思再决定吧,那孩子我瞧着倒好,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且我听你伯父说了,等再过几年,西北稳定了,再想法子把你调回来,你伯父伯娘无子,将来咱们秦家是要你来撑着门庭的,让你久居北庭,就不是个事儿了。你伯娘也探过了陛下的口风,听那意思,陛下也不是不允的。”
秦晢bā • jiǔ岁时,就随秦怀用和单念一道去了西北,对那里的感情,说起来比长安还要深些,可正如老太妃所言,他毕竟是秦家子,将来秦家的继承人,如此一直待在北庭,就有些不适合了。
可回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在六部里领个差事,却非他所愿。
“是孙儿让祖母的伯父伯娘操心了。”
老太妃便说起他亲事的按排,秦晢一一应下。
未来的妻子,他没见过,成婚对他而言不过是人生必经的一个过程,他对此倒没什么期望,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倒是秦昭几年里给他的信中,时常提及他那未来的小妻子,也让他生了些期望出来。
此次回京,除了秦昭,李家思玄,也成了他最想见的人。
他只能在京城待上三四个月,婚期必然很赶,可在成亲之前,他也希望能见见李爱思玄,看看他要娶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女郎。
如今他回来了,两家自是要合了两人八字,赶紧的把问吉纳彩过过程过走了,好赶着办了两人的婚事。
还有就是陆钺那小子和阿晨的婚事,既是伯娘已经应了,想必他的婚事一过,陆钺和阿晨的婚事也会抓紧儿办了。好在陆钺比他又多了三个月的假期。办了他的婚事再办陆钺和阿晨的,倒也赶得上。
若是时间再紧些,说不准他这作兄长的,还能留在家里为阿晨送嫁呢。
陆钺因升了将军职,陛下又听说了他和阿晨的婚事,阿晨可是陛下嫡亲的外孙女儿,因此倒是给陆钺在京城赐了个宅子,虽说不算大,可胜子位置极好,离着鲁国公府,也不过隔条里坊。临近东市,离禁宫也近的很。
想到陆钺,秦晢笑道:“我的事情且先不说,陆钺和二妹的婚事,伯娘也是允了的,陆钺又无家人,少不得咱们家就得多费些心。我既是陆钺的上锋,又是阿晨的兄长,这些年我也攒了些体已,阿晨出嫁,我拿出一万两的银子来给阿晨添妆吧。以后三妹妹阿旭也照一万两给。阿晴出嫁时,我不在家中,回头也给她补上。倒是阿昭,她是我嫡亲的妹妹,虽说我待她和阿晨她们是一样的心思,可阿昭到底与孙儿又不一样,将来阿昭出嫁,嫁妆银子一万两,和阿晨她们一般,可我母亲留下给我的嫁妆田产,我把那处茶庄给她,也算是我这嫡亲哥哥的一点心意。”
油坊里每年的分红,秦晢丝毫也没动用过。
只是他说的这个数,四个妹妹的添妆,也刚好把油坊里这两年的分红给分配的差不多了。
到底没有提秦晗。
老太妃暗叹了口气。却劝道:“你小小人儿,又哪里有什么银钱?再说将来你成了家,内宅里是思玄当家,不管做什么,小夫妻都要商量了再做。若真给这么些银钱,你自己手上倒没了嚼用,却是不好。你每人给个五千两也是心意了。她们的嫁妆你不必想的,我那里还有些,也都是留给你们的。阿晨和阿旭两个,你伯娘不会亏了这两个丫头。除了王府里的一份,你伯娘公主府里也会另备一份的。就是阿昭,她可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小财神,只怕几个丫头里,论嫁妆,谁也不及她,她可是头一份呢。她又有她娘留下来的嫁妆,那一笔也可观的很,鲁国公府里当年给她娘的嫁妆,可不是小数目。”
秦晢笑道:“祖母体恤孙儿,孙儿是知道的,只是她们有是她们有,我给的是我这兄长的心意。这事儿祖母倒不必多劝,孙儿心里有数。倒是说起阿昭的婚事,家里可有了打算?”
说到这个,老太妃倒笑了起来:“已是口头说好了,只等你的亲事定下来,再好办她们的呢,阿晨是订给了陆小子,还不知道将来如何呢,只是那陆家小子是是你的属下,你帮着说合的,想来差不了。阿旭订的是姑表亲,说的是成王府的世子,成王的母妃也是你们嫡亲的堂姑祖母,从殿下那里论起来,又是阿旭的舅家,也不怕阿旭嫁过去受什么气。阿昭的亲事定的是越国公府的景年。你罗爷爷多疼阿昭你是知道的,景年又是长安城少有的俊杰,这门亲事大好,你这下子不用担心阿昭将来的日子了吧?”
越国公府的罗景年?景年那小子?
秦晢听了既有些意外,又觉得似乎情理之中。
只是那小子配他家阿昭,年纪是不是有点大了?秦晢心里不免有些嫌弃起罗景年来。
若只是世兄弟或者表兄弟,罗景年这小子实在没得说,要本事有本事,要样貌那也是长安城的头一份儿,他见过的男子里,除了单小鹰比他更妖孽些,实在再找不出来比那小子再俊的小郎君来。可,怎就觉得挺好一小郎君,一想到他要成了自己的妹婿,不知道哪里感觉就不对了呢?
又想到单小鹰,秦晢的心情便有些不大好。
再想到才刚看到秦昭那一脸自得其乐的表情,这丫头昨天听说单小鹰死了的消息时,整个人都象是笼了一层杀气一般,他原以为这丫头会伤心的很,可刚才来给老太妃请安时,实在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一样的一张笑脸,连早膳都吃的不少……
这丫头,别是伤心过度了吧?也太反常了些。
丫头可不是个没心没肺的。
一想到这,秦晢就有些心神不宁,得去瞧瞧那丫头去。
又与老太妃说了几句,便告辞出去,径真去了浮翠阁里。
秦昭正和长宁还有宜兴两个在屋里说话,也不知道正在商议什么,瞧着三个丫头脸上都是笑,见他进屋,三人忙起身行了礼,宜兴还笑道:“哥哥怎么来了?我和二姐姐还有阿昭,正说着哥哥给咱们娶个嫂嫂的事情呢。阿昭说,哥哥还没见过思玄嫂嫂,总不成真让哥哥和嫂嫂洞房里才见头一面吧,这不,我们正商议着,想找个什么借口,约了思玄姐出来玩一趟,也好叫她和哥哥见上一面。将来洞房时,才不至于认错人嘛。”
看着长宁和阿昭也是一脸淘气的笑,秦晢忍不住伸手给了宜兴后脑勺一把掌:“小娘子家家的,这还没出嫁呢,倒把什么洞房挂在嘴上,也不知道羞。还有,阿兄也是你们能取笑的?”
宜兴气道:“哥哥就知道训我,阿昭比我还没规矩呢,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可都是阿昭说的。”
秦昭感觉自己躺枪:“三姐姐,我可什么都没说呀。”
秦晢也笑道:“是,我只听见你说了。”
宜兴嘟嘴:“哥哥也太偏心了些,阿昭是妹妹,就得多疼,我就不是妹妹?哥哥再这样,你成亲那日,我就去亲娘房里欺负思玄姐姐去。看你不心疼。”
“咦,小丫头还晓得报复人了。我才刚还与祖母说,你们也快要定下亲事出嫁了,我原说要给你们每人一万两银子的添妆的,这下子倒省了一万两了,阿晨,阿昭,你们可别学阿旭,哥哥原打算给她的那一万两到时候分给你们两。”
“别呀,”宜兴笑着凑上前,挽了秦晢的胳膊,“哥哥从荣寿居直接过来的?哎呀,荣寿居离浮翠阁可不近呢,今日这日头也毒了些,哥哥一定累了,您快坐下,阿旭给哥哥沏茶。”
秦昭撇了撇嘴:“真狗腿。”
“我乐意,你管我呢。”宜兴给了她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