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流芳冷冷一笑,“别这么说,这一切全是母亲做主的,我也只是过来跑个腿儿通知你而已。()好了,如今事情也已经办妥,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三妹养病了,告辞。”
话音落下,杜流芳已经转过了身,不再看杜若雪一眼。在杜若雪神色恍惚间,杜流芳主仆几人已经闪到了门边,随着开门吱呀声响,杜若雪整个人恍若紧绷的一根弦,理智和愤怒回归,她不顾自己此时的狼狈,一个箭步冲到杜流芳跟前,伸手欲将她拦下来。“杜流芳,你站住!”凭什么每次败下阵来的都是自己?凭什么她就要被杜流芳踩在脚下,而杜流芳却可以全身而退?这不公平!杜若雪的眼泪顺着发红的眼眶一滴接一滴地落下,好似断线的珠子,颗颗砸下,最后落在地上,落成一片。
锦绣见状,赶紧将捉了杜若雪的手,威胁道:“五小姐,你若再欺人太甚,就别怪奴婢不客气了?”
欺人太甚?杜若雪死死盯着锦绣那张冷若冰霜略带威胁的脸,含着泪苦笑起来。()连一个当奴婢的都敢欺负到她的头上,她算是哪门子小姐?“你给我滚开!”
锦绣见杜若雪根本听不见去劝,也不再顾及甚,猛一用力,便将本就身体羸弱的杜若雪推到了地上。原本那双紧紧握着自己胳膊处的手这会儿已经松开,杜流芳不再停留,便开了门,迎着风雪出了屋子。
锦绣跟若水两人赶紧跟上,冷冷清清的屋子里这会儿只剩下声嘶力竭的杜若雪。此时她的衣上发上脸上都沾着泥土,一把鼻子一把泪更是润湿了这些黏在脸上泥土,看起来狼狈极了。看着杜流芳愈行愈远的身影,杜若雪早已慌了神。她的脑子是陡然生出一种想法。毕竟是亲姐妹,杜流芳不会做得这么绝的。只要自己好生求求她,她一定不是将自己逼上绝路的。
想到这里,杜若雪再也不顾其他,从地上爬起,三步并作两步两步朝屋子外走去。她极力压制着自己脑袋传来的浑浑噩噩,迈着两条有些不听使唤的腿,几步窜下了石阶。()又见杜流芳快要走出院子,杜若雪稍稍喘了一口气,又奋力追了上去。
“杜流芳!”就在杜流芳要走去院子之时,杜若雪突然从身后冲了过来,死死抱住了杜流芳本欲抬起的腿。此时此刻,她的语气早已在这现实之中软了下来,在这大雪纷飞的雪地里,带着股莫名哀愁的意味。“就当五妹求你了,不要将五妹嫁给那种人!倘若若雪以前真有什么地方得罪于你,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是不要将若雪嫁给一个瘸子。就当若雪求你了。”杜若雪的小脸上眼泪鼻涕泥土混合着,泪眼迷蒙,瘦弱的身子在雪地之中瑟瑟发抖,哭得早已泣不成声。
杜流芳又抬了脚步,却没有挣脱开来自杜若雪双手的束缚。她微微吐了一口气,用着沉着冷静的言语说着:“你可知那谢家小公子本是母亲要我嫁的,如今我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而已。你若要怪,就只能怪你的母亲。放手!”杜流芳并非善男信女,也并不是那种仅凭别人三两言语就可以动心改变初衷之人。杜若雪这计苦肉计和套近乎都她来说半点作用都没有。()杜流芳的神色依旧冷若冰霜,没有半点儿的动容。
话音一落,杜流芳感觉到杜若雪抱紧自己的双手用了些许的松动。她却并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脚将杜若雪踹到雪地里,然后腾腾地走出院子去。
白茫茫的雪地上,印着深深浅浅的脚印。杜若雪目光呆滞地望着早已没有人际的院子门口,目光久久不能收回。此时她的心像是被凿开了一个洞,迎面刮来的风雪像是寒到了她的心里。她的脑子里此时一片麻木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片雪花落到了她的脸上,合着眼泪一同滑入衣间。
莫非她真的就要嫁给一个瘸子,一个身患隐疾之人?只这单单一想,杜若雪心头都伤心得要死!
那庄子上的管事婆婆听见院子前有动静,开了房门从里探出了脑袋,却见杜若雪一个人痴痴傻傻地坐在雪地里面,她凌厉的双眸忽的一缩,狠心骂了句“活该”,但转念一想刚才听三小姐说十天之后便要接三小姐回府,倘若那时候她的病还没有好,只怕她们这些个下人也是难辞其咎的。()想到这里,婆子皱了皱眉,腿脚麻利从屋子里闪出,朝着杜若雪这边走了过来。
“五小姐,这屋外冷得很,我们还是回屋去吧。”凛冽的寒风像是能透过这单薄的衣裳渗进骨头里面去,让人从外到里都感觉到一股冷到极致的感觉。
杜若雪此时还陷入杜流芳那番话之中,整个人瞧起来呆呆傻傻,一脸难以置信。此时此刻,她哪里还能估计这婆子的话,只见她咬着失血的唇,猛烈摇晃着脑袋,“不行不行,我一定不能嫁给一个瘸子,一定不能!”
刚才还陷入迷蒙之中的杜若雪像是一下子就有了方向,她的丹凤眼中很快闪出一抹光亮。就在那婆子一阵莫名其妙之时,只见杜若雪突然站起身来,双眸直视远方,箭一般冲了出去。
那婆子哪里晓得杜若雪竟然会冲出庄子去,一时吓得有些魂不附体,赶紧追了上去。()“五小姐,您快站住,您要去哪儿,您还病着呢,别乱跑啊!”在后面追赶的婆子苦口婆心地劝着。
可是杜若雪哪里理会婆子的话,整个人也不知怎的,好似陷入一阵蛊惑之中。只知道往这庄子外跑。对,跑出这个困了她大半年的庄子,重新回到杜府去,她不要在这里地方受苦受累,她要重新回到杜府去,而且,她一定要说服父亲取消与谢家的婚姻!
“哎哟,五小姐,五小姐,不要再跑了,老奴追不上了……”身后跟随的婆子跑得气喘吁吁,却也没有追上杜若雪。她一边追着一边苦苦劝着。
杜若雪越跑越远、越跑越快,婆子再也追不上,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将雪地积雪溅得三尺高。圆润的鼻头一伸一缩,发狠地呼吸。一张丰腴发黑的脸上写满了愤懑与无奈。
且说杜流芳三人出了庄子之后,便上了马车往杜府赶了。杜流芳一上了马车,喝了一口茶之后便将双手缩在暖烘烘的斗篷之中。这城郊的天气比城中还要厉害得多,直到上了车,杜流芳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若水双眸凝视着杜流芳,半响才说出了憋在心头的话。“小姐,您这样对待五小姐,是不是太过了,毕竟做坏事的是她母亲,这五小姐如今已经够可怜的了。”若水刚说话,便被锦绣给瞪了一眼,她只好幽怨地低下头去,连眼睛都不敢再看杜流芳。毕竟,她是在说小姐的坏话,而且是当着脸说的。
可是那五小姐真的很可怜啊,被母亲连累然后让老爷给打发到了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如今身子骨又不好,小姐却偏偏还要安排她嫁人!杜若雪也不过才十四岁,说来也不过就是比较娇气和骄纵的小姑娘罢了。小姐干嘛就非要让杜若雪不好过,这不是有点儿太过了么?
“若水,你别这样说小姐,若非大夫人欺人太甚,小姐又何至于对五小姐下手。而且,每次小姐出手,都是因为他们先不安分,这件事情,不能怪小姐的。”锦绣并不赞成若水的话。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晃了晃脑袋,怎么若水跟在小姐身边这么长时间了,却还是这般多愁善感。
若水一想锦绣的话,也觉是这个理。总不能由着小姐被大夫人欺负吧。这样一想,她也就释然了。“小姐,对不起,若水欠思考了,才说了这番话。”她只看到了如今受伤的是五小姐,却没有想到原本受伤的是小姐。
杜流芳微笑着摇了摇脑袋,“你以为杜若雪会那样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嫁去谢家,只怕到时候还会横生波折。大夫人教导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就这样委曲求全?好了,与其在这里想杜若雪的事儿,还不如睡上一觉。这山路难行,或许睡上一觉之后,就到府上了。”也不管若水跟锦绣有没有听进去,杜流芳倒是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睡下了。
若水本就是个知天安命之人,听了杜流芳都的话,也不再替杜若雪叫屈,也闭上了眼,靠在锦绣的肩头睡了。
马车四平八稳使进了城中,层层冰雪铺就的道上一片茫茫。天气太过寒冷,原本热热闹闹的街上此时并没有多少人。倒是街道两边林立的商铺却还开着门,客栈里头冷得缩手缩脚的小厮站在客栈门口招揽着过来的行人。此时,原本宽敞的大道之上却突然冲出来一个四五岁大的童子,驾车的老伯本欲早些赶回府上,速度并不慢。这会儿那童子扑了过来,到了大街中央,一时之间,他哪里收的住这马势?
只见那马儿引脖嘶声长吼,前蹄已经抬起,速度极快地落下。眼看就要踩到站在中央的小童,老伯吓得大惊,却又不能阻止眼前的惨景。
就在那马儿前蹄将要踩在那童子身上之时,老伯早已不忍心,万般无奈地闭上了眼。 (梨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