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何出此言?”明世隐道:“追寻正义,难道不需要执念吗?”“老师觉得现在的大唐不够正义吗?”弈星道:“我这辈子也在追寻父亲的认可和老师的正义。我一直觉得这两者是可以一起做到的,长安现在的气象,繁盛平安,难道不是我们要追求的正义吗?如果颠覆这里,真的会让大唐变得更好吗?”
“小星,你只看到了表象。”明世隐道:“这个世道就是不公平、不合理,人人看不到它最真实的模样。我要做的,是还原这个世界一个最原始的模样,否则我便白白失去了我的一切。”
“老师您不必解释了。”弈星很是诚恳道:“老师您究竟经历过什么,让您如此的仇恨河洛、仇恨长安?小星理解您,也愿意为帮助您完成一切,但小星更想了解老师,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你当真想知道?”明世隐的双瞳忽然睁的老大,宛如无比愤怒的神色盯着弈星。看着弈星无所畏惧的点了点头,他这才缓缓言道:“这世上有很多飘零的孤鸟,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可怜。但是孤鸟也要生存,也有权力去寻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幸福嘛······曾是我最渴望的东西,我也是曾经拥有过的。可惜······过度渴望,招致完全绝望······”
数十年前,王者大陆东部,大唐尚未建立,群雄割据纷争,小半个王者大陆都被战火侵扰,民众流离失所,纷纷丢弃家园逃生。
一曲阜出身的少年郎,出没在魔种横行无忌的大陆上,自己练就出了一身本领,带领着无数的孤儿寻求逃生的道路。他们相互扶持,彼此当成家人一般,一起在未知的道路上探寻着。直到有一日,他们发现了传说通往玉石之道的地图,便跟随着地图去寻找能够庇佑他们生存的圣地。一路上这群少年患难与共,以这位姓明却以不晓得究竟叫什么的少年郎为首,走向传说中神明走过的道路,通往幸福。
他们一路上遇到了许多的艰难险阻,在最危险的时刻,本来已身陷绝境,却被一混血魔种所救。碰巧的是,这位混血魔种只有名没有姓,大家都叫他茂,或者茂哥。一行人摒弃了对魔种混血的偏见,和茂一起踏上了旅程。他们始终坚信,只要是生命,不论多么卑微、被鄙夷被抛弃,都有权力去寻求幸福。他们已经没有了故乡,也将要去寻找新的故乡。
直到有一天,他们终于到达了一个伟大的史诗奇迹之前——长城。
长城就是他们的家,就和他们梦寐以求的幸福一样。明和茂是这个家庭的两个领导,他们结拜为了兄弟,明还赠予了茂一个全新的姓氏,与长城相关的姓氏——百里。
“这伟大的造物,是谁建造它?谁守望它?谁在它身畔长眠?”
“这个问题,起初我不明白,但是后来,可以确信的是,在它身畔长眠的人非常非常多,其中不乏我的家人······我所有的家人。”明世隐阴沉着脸,冷声说道。
······
无忧无虑的孩子们真的就如同家人一般在长城生活了许多日子。他们收留了很多沿着玉石之道逃到这里的孤儿难民,还有混血魔种。明和百里茂组建了属于他们的长城守护队伍,防备着附近的马贼和魔种侵袭。百里茂也和一个红头发的混血魔种赤赤关系相近,明对此也很是高兴,时不时的调侃百里茂,百里茂却不是很好意思公开此事。
这一日,大家又在一起修缮长城的城墙,不少青年开始挖掘泥石用以补充城楼的缺口,忽然传来小规模的震动声,便有几人尖叫了起来。
百里茂和明原本正在城楼上闲聊,忽然听见喊叫声,赶忙往下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机关造物从地下被挖了出来。他仿佛有生命一般以粗壮的两条前臂插在地上,将一众青年尽数逼退。
“大家小心!”明看着这机关造物大概得有三米高,顶部一个扁扁的圆柱形小脑袋正四下张望着,双眼处不住地发出光芒。他还以为这是什么魔种,自然不敢有丝毫保留,拔出腰间匕首喝道:“大家闪开,让我来!”便纵身一跃,径直落到机关造物的头顶,就要一匕首刺下去。
百里茂却似乎发现了一丝不对,急忙喊道:“明哥,等一下!”明这才停手,同时从机关造物之上一跃而下。这时候百里茂也从城楼上落下。明伸手将他拦在自己之后,道:“茂弟,这个家伙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明哥,他没有攻击我们,应该不会有事的。”百里茂说着,这机关造物“咔咔”地扭动着脑袋,随即径直朝着城墙的破损处走去,用一对宽大的铁臂迅速开始修筑城墙起来。
百里茂顿时面露喜色:“大家快看!”连明也有些惊喜:“他这是······在修长城?”众人全都围了过来:“原来太古的奇迹是这样被修建起来的呀。”
眼看着机关造物的速度慢了下来,赤赤叹道:“看来他的动力不是很足了呀。”百里茂道:“长城这么大,肯定不是他一个修建起来的。在太古的时候,他应该也有着很多的同伴吧?”
等到城墙完全被修复完毕,机关造物发出最后“滋滋”的声响,便不再有任何的行动,陷入了完全的沉睡当中。明一看,道:“它耗尽了最后的动力,也已经把最后的一块砖砌完了。”这时候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各位,长城是我们的家,就让我们一起,和这位修长城的朋友,留下最美好最完整的画卷吧。”大家都表示同意,于是由这里画工最好的青年,为大家一起留下了一幅合照般的画卷。大家还亲切的帮助机关造物转了个方向,加入了他们这幅“一家团圆”的画卷之中。
“对了,茂弟,我们也该给我们这位家人取一个名字来着。”明提议道。百里茂想了想道:“他身材高大宛如高山一般,双臂宽阔,就如盾牌一样保护长城,并一砖一瓦砌起长城。不如······就叫他盾山吧。”
“盾山······好名字。”明顿时也眉开眼笑,将美好的画卷交给了大家,这会成为大家永远的回忆。
······
“我们一直以为,我们真的会一直这样,一家人一般守护着我们的家园,直到永远的永远。”
······
直到那一天,长城以东的河洛出现了大队人马。他们河洛战争的胜利者,建立了全新的帝国,此次是来收服长城的,这支军队的领导者也正是长城守卫军的建立者——英国公。
英国公不愿意与长城居民打仗,想以礼和谈,但是明和百里茂选择了拒绝,他们不愿意将自己的家分享出去。明知道以他们的实力抵挡不了唐军的进攻,便留百里茂守护长城,自己前往玉城和其他城市,要以长城为中心对西域展开贸易,使整条玉石之道繁荣,并且借助玉石之道的力量,来守卫家园。
“明哥,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去玉城吗?”
“不必担心,我带沈猫和其他几个老弟兄一起足矣。茂弟,长城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守住长城。无论贸易谈判成功与否,七日之内,我一定会回来。如果真有什么难事,可以用我留下来的占卜挂盘来决定。”明出身于曲阜,对在当地很是出名的卜卦很是信奉,一直都带在身上,直到来到长城。
“放心吧明哥,我一定不会让长城落入他人之手。”
“好兄弟!交给你了!”
二人就此击掌为誓。
百里茂以誓言守护长城,明则带着好兄弟火药大师沈猫和其他几个兄弟出发前往玉城。百里茂他们不知道明的情况,却屡次接到英国公的谈判请求,为了拖延时间,只得真的去和英国公谈判。英国公说明了己方和平的态度,甚至愿意将军队交给百里茂来统领,在英国公看来,长城这伟大的造物,不是信念就能够守卫的,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守卫住这难得的和平。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大唐英国公。”
“我叫百里茂,是这里长城居民的头儿之一。”
“百里······”英国公不禁感叹道:“还真是个适合长城的好形式······百里兄弟,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原本是躲避战乱的孤儿,来到长城暂居······”
“不错。”百里茂道:“是明哥带领我们突破一切艰难险阻,来到长城建立家园。”
“嗯······”英国公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与大唐都没有恶意。今日求你相见,只为和平解决长城问题。”
“这件事无需多言。”百里茂一摆手道:“不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将长城交给你们的。我之所以答应见阁下,也正是想将此话说明白。明哥已经出发玉石之路两天了,只要明哥能够打通玉石之路,那么长城、玉城一线,定可共同繁荣。这不单单对我们有利,对河洛、乃至于云中漠地,都是有力的。因此,我们一定会守好长城,希望你们就此放弃吧。”
英国公摇了摇头道:“长城是伟大的奇迹之地,不是任何人能私自占领的。你们不应该······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独自守护好它。对于长城长期的安宁,加入河洛的军队,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百里茂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了许多:“抱歉了,首先,长城就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绝不放弃。其次,我们对于加入什么军队,没有什么兴趣。倘若有人想要以武力抢夺长城,我们宁愿战死,也绝不低头!”
英国公看着百里茂坚定的样子,也是心里一凛,于是道:“你不必这么激进。如果我愿意将长城守卫的指挥权利永远交给你们,你们还是不愿意加入河洛军队吗?”
百里茂还真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也是摸不着头脑。英国公继续道:“你们一起加入河洛吧,守卫长城的重任可以交付给你们,以及你们的子孙后代。只要你们能够做到,世世代代守护长城,以及玉石之路和河洛的安定繁荣。”
“将军,这······”身后的河洛将领们一听,正想说什么,英国公却直接打断,继续对很是惊讶的百里茂道:“这是河洛军队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孩子,你们历经艰险来到这里,自然有着强大的能力和毅力。但你们还是太朴实了,你们的想法很好,但真的以为,你们的家,长城这样的奇迹之地,是仅仅依靠信念就能够守住的吗?长城以西强大的敌人无时无刻不在虎视眈眈,没有足够的力量,怎么守住你们的家园?我们河洛比你们更加渴望和平,你们也知道,河洛一带打仗这么多年了,不需要、也不想要再有战争了。我们来到长城,只为守住这里的和平,并且借助长城门户通往玉石之路,使两地贸易重新畅通,这样整个河洛以及长城都可以重新繁荣起来。相信,这也是你们的目标吧?”
百里茂看着英国公真挚的眼神,实在不觉得他在作伪。但回想起明临行前的嘱托,他也做不出决断,只得道:“今日先到这里吧,明哥不在,我······我们······需要些时间考虑。”便先行返回长城。英国公便也和手下将领返回后方河洛驻军的营地。
百里茂自己拿不定主意,便和赤赤等人商量,大家有的人觉得英国公说得有理,有的人则坚决认为英国公在欺骗他们,还是得不出确切结论。这时候有人提议道:“我们不如用一下明哥留下来的占卜挂盘吧?这个挂盘不是一向很灵验的吗?”
“是啊,可不能把这个给忘了。”百里茂赶紧拿出了明留下的挂盘,将写有分别写有“吉”“凶”的木牌高高往天上抛起。
“叮叮——”众人往前围过去一看,只见写有“吉”的木牌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