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呸……”
坦坦图奇推开压在身上的土石,掸去额上的血水与灰尘,来不及察看身体的状况,便赶紧抬起头,略有些焦急地朝周围喊道:“小莫……小莫,你没事吧?”
“……说实话,我真不想搭理你。”
一道略带沙哑的生意从不远处传来,坦坦图奇脸上瞬间浮现喜色,朝那边望去。
一道沙暴冲天起,莫雷半跪在地上,腹部已是殷虹一片。
坦坦图奇脸色微变,瞬间闪现到莫雷身边,同时手中再次捏碎第二张卷轴,两人一同从原地消失。
再次现身,已经是城外数万米远的一座山丘之上。
虽然这个距离仍无法保证安全,但已经是卷轴的极限,坦坦图奇稍微查看了下四周,迅速布置好结界,留下一个随时启动的转移卷轴,这才有工夫查看起莫雷的伤势。
“死不了。”
莫雷只是简单摆了摆手,拒绝了坦坦图奇递来的绿瓶,从怀中摸出一快闪烁着紫光的晶石,放在鲜血淋淋的伤口上滚了一下。
顿时血液不再外流,外翻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就是西大陆特产的凤鸣石?”
坦坦图奇啧啧称奇,看着莫雷手中那块迅速缩小一圈、好像融化一样的石头,不由有些眼热。
这种名为“凤鸣石”的矿石,产量极为稀少,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算是那场陨石雨遗留的产物,据传拥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只可惜到今天为止几近绝迹。
在这几百年间,更是直接被辰家族垄断,几乎从不外传,就连坦坦图奇这位同样的超级家族族长,在此之前也没有见过凤鸣石的真貌,只能从一些书中的描述推测一二。
眼下莫雷伤势如此之重,却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快速愈合,这是连圣疗师都做不到的“奇迹”,也只有凤鸣石才具备如此奇特的效果。
“以后送你一块……刚才是怎么回事?”
伤口处理大致完毕,余波留下的震动却未能完全消退,莫雷仍旧感到一丝疲惫和虚弱,看向远方废墟的眼神,泛起一抹深深的忌惮。
刚才可真是千钧一发,莫雷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未曾感受过类似的死亡威胁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诺瑞方向突然爆发一阵恐怖波动,就像是某种密闭的空间炸裂开来,翻涌的气浪,裹狭着魔力冲击,让身处城下的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坦坦图奇运气还好一些,比他离得更远,再加上恰好位于他身后不远,先有这边抵消了一部分冲击,再受到伤害,所以受伤程度反而比莫雷更轻。
坦坦图奇也开始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半眯着眼看向下方,沉吟片刻:“迟小厉和奥丁出来了?”
“没看到,也没感受到气息。”
莫雷摇摇头,坦坦图奇和他想到一块去了,这种情况下,最大可能便是之前维系的结界,因为某种变故而破裂,两个隔离的空间霎时间相撞,再加上又是由两位至圣强者交手所致,所以才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冲击。
沉默两秒,莫雷从怀中又摸出之前那块已经缩小一圈的石头,随手扔向地面。
“哑叔,没事吧?”
一只手从地下突出,抓住那块凤鸣石,接着便是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低头道:“家主放心,并无大——”
“算了吧,血腥味都顶鼻子了,这种情况下就别死撑,给你就拿着。”
坦坦图奇嘟囔一句,顺手也从怀中掏出两个绿瓶,扔向前方的虚空。
“你们也治疗一下,别还没开打,就先死伤过半了。”
一道黑影突兀出现,接住绿瓶,恭敬鞠了一躬,然后快速消失。
“你那边死了多少个?”坦坦图奇问道。
“两个,还有一个重伤。”
哑叔将情况上报完毕便再次遁入地下,现场又只剩脸色铁青的莫雷和不复之前从容淡定的坦坦图奇。
坦坦图奇撅了撅嘴:“我这边死了四个,可惜了。”
先前的能量冲击,如果不是影卫和辰光卫第一时间舍生忘死的抵挡,那现在莫雷和坦坦图奇可能已经变成两具尸体了。
仅仅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爆炸,就死了整整六位强手,几乎等同于一个高级工会的全部顶尖战力,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莫雷和坦坦图奇眼下也没有余暇去沉痛,两人都不约而同望向那片废墟,心中浮想联翩。
难道……那两个人之间,已经决出了胜负?
阴云再次密布天空,滚滚的雷声在云层中轰鸣,低沉的气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略显凝重的气氛下,坦坦图奇轻笑一声:“嘿,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小子听到你想招他当女婿,所以恼羞成怒之下,给我俩好看?要真是这样,我可就太无辜了,殃及池鱼……”
莫雷有些异样地投过目光,坦坦图奇怎么突然在这种时候讲一些废话?
然后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一道身影突兀出现。
半秒之后,影卫和佝偻老人才出现在坦坦图奇和莫雷两人身边。
“行了,要真是来杀我们的,就凭你们这反应力,只能给我俩收尸。”
坦坦图奇笑着挥了挥手,影卫瞬间淡去,哑叔犹豫了一下,看了那道人影一眼,也很快消失。
“我把女儿嫁给你,要不要?”
坦坦图奇突然问了一句。
阴影退去,迟小厉面露无奈:“行了,就你那个假小子闺女,也就只有莱因哈特那个憨憨喜欢……给你一个建议,以后就别搞这种小试探了,我要真的被人掉包,你俩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你赢了?”
莫雷凝神问道,同时讶异地看了坦坦图奇一眼。
先前迟小厉出现之前,他连半点察觉都没有,哑叔和辰光卫更是未曾发现端倪,坦坦图奇又是怎么提前预警的?
像是察觉到这边的疑问,坦坦图奇哂笑道:“这小子要真输了,绝不会只闹那一点动静,说不定大半个玛兰都要被拆了……现在既然咱俩平安无事,那场爆炸肯定已经被迟小子有意控制了威力,所以我就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莫雷先是点点头,接着又看向迟小厉,:“可我们还是死了六个人。”
“别说你们死人,我差点都死了。”
迟小厉摊摊手,略微表达一下同情就可以了。
“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问题,简单来说就是我设置了一个防御结界,阻止奥丁逃跑,等待你们赶来支援……结果奥丁也造了个结界,顺道把我也锁在里面,这样你们进不来,我俩也都出不去了。”
迟小厉简单解释了两句,两人便立刻解开了先前的疑问。
“那刚刚的爆炸又是发生了什么?”莫雷追问道。
迟小厉摊摊手:“我想让你们进来,奥丁极力阻止,所以我们两个就来了一记硬碰硬,算是两败俱……噗咳!”
迟小厉突然神情一变,猛然弯下腰,像是遭到了一记重锤,只是嘴角并未有鲜血流出,看上去只是简单的干呕。
然而坦坦图奇和莫雷,都同时察觉到眼前这个“迟小厉”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莫雷瞬间如临大敌,十数名影卫与辰光卫同时现身,惊疑不定地警惕着四周。
“没事……不在这里。”
迟小厉摆摆手,习惯性地擦拭嘴角,等发现没有血后,才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脑袋,苦笑道:“这只是一个分身,我和奥丁实际上还在里面交手呢,刚刚不过吃了一点亏,问题不大。”
不等坦坦图奇开口,迟小厉继续解释道:“之前那场冲击,终于破开了他的结界,虽然奥丁瞬间修复,但刹那的时间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具体我就不多讲了,总之是成功与外界的一具分身建立联系,将后续的作战计划告诉你们……”
迟小厉快速讲解完毕,坦坦图奇与莫雷脸上的表情不时发生改变,由最初的惊疑,到凝重,再到犹豫,最终彻底打定主意。
“你确定……能行?”
坦坦图奇神情严肃道:“千万别逞强!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这些人都可以死,包括我和莫雷,唯独你不能死在这里!对付那些‘怪物’,我们没有任何经验,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那你就好好留着这条命,毕竟接下来还有重任要完成。”
吃小厉压了压他的手,风清云淡地笑道:“放一万个心,我迟小厉什么时候会打无准备之仗?不用管我这边,把刚刚交给你们的任务做好,这场战争……就一定能赢!”
迟小厉顿了一下,转头又问:“对了,你把人叫齐了吧?别到时候人手不够,让他有逃走的机会……”
“除了机械族和魔族,你认识的不认识的,我都通知到了,放心吧。”
坦坦图奇拍了拍胸脯。
等他再抬头时,眼前已经不见了迟小厉的身影。
坦坦图奇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回头望了一眼莫雷,许久,两人同时笑了。
坦坦图奇走近,伸出拳头。
“就此别过,要是你我还能看到明天的朝阳,一起喝杯茶如何?”
“我要最好的。”
两只拳头轻轻碰到了一起。
……
诺瑞废墟,结界内。
迟小厉半跪在地上,衣衫褴褛,原本黑白分明的短发,已经被血污侵占。
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遍布伤口,却唯独眼神依旧锐意,瞳眸之中更是有一抹与身体状况截然相反的自信从容。
奥丁眉头深皱,看着迟小厉,不断猜度他刚刚突破封印,向外传递了什么消息?
一直到那个魔法彻底完成,骨朵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迟小厉根本就不是想要与自己玉石俱焚!
那种熟悉感,也不过是一层表面伪装,迟小厉使用的根本不是“时空破碎”,而是披着虚假外壳的纯粹魔力冲击!
等到骨朵察觉,封印已经被打开一道缺口,迟小厉精神力瞬间飞散出去一部分,再也抓不回来。
虽然让他一道精神力逃出去,但原本骨朵严阵以待,应对的就是迟小厉最强攻击,结果没等到预料中的魔法,迟小厉自然也不可能再有时间应对,所以最终还是结结实实吃了一道轰击。
让骨朵想不通的是,明明他可以选择拼命,却又为何放弃硬拼的打算,转而放出一道精神力?
难道迟小厉自知不敌,所以才不惜代价放出消息?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一旦这里分出了胜负,那外界的杂鱼再多,也不过是弹指可灭。
再说骨朵也不相信迟小厉是那种未战先怯的蠢货,就连他自己现在都不确定能不能一定取胜,迟小厉又怎么可能主动放弃?
半晌,他想到一种可能,不由错愕道:“你不惜受伤,也不愿意用那个规则之力创造的魔法,总不会是为了保护这片土地吧?”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就让他感觉十分荒谬,可不知为何骨朵莫名就觉得这是真相。
迟小厉擦擦嘴角,笑笑不说话。
骨朵确实没猜错!
那一刻,迟小厉真的曾经想过动用自己所有手段,与对方一击决胜负,可临到关头,想到仍旧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生命,迟小厉不由产生了动摇。
“时空破碎”本就是一种改变规则的力量,一旦在真实世界使用,绝对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在时光长河中,他也只是于自己的精神领域中,与狄叶忒那一剑对撞,所以没有造成实际影响。
可现在不同,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土地,一旦“时空破碎”与骨朵的攻击相撞,所造成的冲击,很有可能直接将这片土地分割成无数块,每一块都会变成一个独立空间!
这些空间的结局,只能听天由命,运气好点或许还能保持完整,可要是运气差些……恐怕那一瞬间就会毁灭。
而且破碎的空间范围无法预测,有可能只限于诺瑞,也有可能会波及到整个玛兰,甚至……可能会重现乌托邦的惨剧,整座大陆毁于一旦。
所以迟小厉最终决定拼着重伤,硬吃下骨朵一击。
现在,他的牺牲至少是有价值的。
迟小厉在心里默念。
“再撑一会儿,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