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三弟,近年来武当派声势甚盛,虽还及不上我少林派,然而武当七侠名头响亮,在江湖上闯下了极煊赫的万儿。”
顾怀安倚坐在车厢中,迷迷糊糊中听见都大锦的声音在外响起。
“瞧这天柱峰高耸入云,常言道人杰地灵,那武当派看来当真有几下子。”
那日殷素素走后,都大锦当即召集镖局中各名镖头,套车赶马,即日上道。
因顾怀安年纪尚小,都大锦便让他与俞岱岩同乘一车。
一路上龙门镖局一行人很是小心,顾怀安却知殷素素隐伏在后,将一切隐患尽皆解决,是以放心大胆的养精蓄锐。
他兀自睡得迷糊,听见“天柱峰”三字,随即猛然惊醒。
能瞧见天柱峰,显然快到武当了。
如此说来,阿三等人便要出现了!
他方才惊醒,便听另一个声音响起。
“武当派近年声威虽大,毕竟根基尚浅,跟少林派千余年的道行相比,那可万万不及了。”
顾怀安听出这个声音,正是都大锦的结拜兄弟,排行老三的祝至霄祝镖头。
只听祝至霄接着道:“就凭总镖头这二十四手降魔掌和四十九枚连珠钢镖,武当派中的人便决不能有如此精纯的造诣。”
顾怀安闻听此言,差点笑出声来。
这话倒是不错。
若论二十四手降魔掌,武当派中的人决不能有如此精纯造诣。
只因这二十四手降魔掌乃少林掌法,武当派中的人,根本就不会这套掌法,自然也就谈不上精纯造诣!
他兀自忍笑,车外之人却不觉得可笑。
“是啊。江湖上的传言,多半靠不住。”
顾怀安听见排行老二的史正祥感慨连连。
“武当七侠的声名响是响的,但真实功夫到底如何,咱们都没见过。只怕是江湖上一些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佬加油添酱,将他们的本领吹上了天去。”
顾怀安亦是心下感慨。
“不愧是结拜兄弟,一样的自信愚昧!”
他看向神色不悦的俞岱岩,轻声道:“看来阁下便是武当门下了,如若不然,你也不会如此大反应。”
说着他歉然道:“龙门镖局都是些粗俗汉子,若有得罪处,还望阁下莫要放在心上。”
俞岱岩定定地看着他,却始终无法发出一言。
顾怀安不以为意。
这十日间,他与俞岱岩同处一车,不知跟其套了多少近乎,始终不见俞岱岩回应。
只听外间祝镖头声音又起,都是些极易得罪人的话。
顾怀安只见俞岱岩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暗自叹气。
他就不明白了,以这三人狂妄无知又不知收敛的性子,龙门镖局怎么撑到现在的?
正自腹诽,便听车外马蹄声响。
顾怀安心中一动,忙将车窗帘掀开一道缝朝外观瞧。
只见山道两侧各奔来三乘马,驰到离镖行人众十余丈处,突然勒马,拦在当路。
顾怀安看那拦路的六人时,见两人是黄冠道士,其余四人是俗家打扮。
这六人身旁都悬佩刀剑兵刃,前方为首大汉左颊上生着颗大黑痣,痣上留着三茎长毛。
如此模样,显是阿三无疑了。
他正自观察六人形貌,阿三已与都大锦对答了几句。
接着便见阿三身侧的一个秃子翻身下马,径直来到马车前,伸手便掀开车帘。
二人目光一触,顾怀安故作惊异的瞧着秃子。
那秃子先是一愣,待看清是个孩子,也便不以为意,目光在马车中四处巡梭。
顾怀安情知他是在找屠龙刀,为免打草惊蛇,故意露出一副怯怯模样。
那秃子显然并未将顾怀安看在眼里,低声喝道:“下来。”
顾怀安慌手慌脚的挪出车厢,跳下车时兀自故作委屈的瞧着秃子。
眼见外甥被人如此呵斥,都大锦心头微怒,沉声道:“武当派未免欺人太甚!须知我龙门镖局也不是好惹的!”
顾怀安闻言不禁暗叫不妙。
他因有所准备,不欲现下便动手,是以故作怯懦委屈模样。
不曾想这便宜舅父如此护犊子,竟见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若是惹急了阿三,现下动手,那可糟糕了。
对于都大锦的不满,那秃子仿若未闻,径直回身上马,对阿三道:“他伤势甚重,耽误不得,我们先接了去。”
所幸阿三显然不欲多生事端,抱拳道:“都兄见谅。咱们兄弟情深,急切间失了礼数,还望都兄海涵。”
不等都大锦再说,阿三又道:“他伤势不轻,我们先接上山去施救。”
说着,他自怀中取出一只金元宝,约有二十两,扬手间将金元宝掷到都大锦面前。
“些些茶资,请都兄赏给各位兄弟。”
他嘴里说着话,他身旁二人却已纵马上前,一人跃上车夫的座位,接过马缰,赶车先行,其余四人护在车后。
都大锦见金元宝抛来,只得信手接过,道:“爷台客气了,都某……”
嘴里说着话,他便欲将金元宝抛回去,却不想那人已勒过马头,急驰而去。
只见五乘马拥着一辆大车,转过山坳,片刻间去得不见了影踪。
都大锦万没料到他们竟说走便走,不禁看着手中的金元宝怔怔出神。
祝至霄见他怔怔出神,冷哼一声道:“武当七侠,未免太过无礼!”
都大锦心中也是不满,亦是哼了一声,道:“早晚要寻他们些晦气,出了这口恶气!”
眼见二人十分严肃认真,顾怀安心中不禁再次升起一个疑问。
龙门镖局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那可是武当七侠啊,就你们这三脚猫功夫,不是真以为能寻他们晦气罢?
眼见祝至霄还待再说,顾怀安终于按捺不住了。
“舅父,祝三叔,你们真没瞧出不妥么?”
都大锦与祝至霄相视一眼,俱都诧异的看着顾怀安。
顾怀安道:“他们说兄弟情深,可却只有个秃子往车里看了一眼。”
说着他叹口气,接着道:“最重要的是,那痣上生毛的家伙看都未看车里,怎么就确定车里是他兄弟?”
此言一出,莫说是都大锦了,就是那些镖师与趟子手,也尽皆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