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子,蕊儿这边有我呢。
你且先去客房,让华大夫给你处理伤口。
再小睡一会,你该歇息了。”
姜临风将落蕊带出府去,遇上这样的祸事,方氏本来极为生气。
可是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样子,她满心斥责的话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年少时,谁还不做几件错事?况且这本是无意之失。
怪只怪他们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不能如平头百姓一般享受平平淡淡的生活。
姜临风和落蕊,此生注定不得平凡。
不时地被身边的人算计,不断地被不知何处来的人暗杀。
他们时刻都要小心谨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得片刻放松。
姜临风闻言,顺从地去了客房。
别人的话他可以当作耳旁风,但方氏的话却不能不听。
把人家的姑娘拐出去,出了这样的事,他是该赔罪的。
华大夫给他细细地包扎好伤口,嘱咐他安心静养便离开了。
姜临风却一点静养的想法都没有,他起身去了听雨阁。
与他一番商谈后,林文昌匆匆去了府衙。
姜临风与明飞、疏影他们没能全歼刺客,还有一部分人逃走了。
林文昌清点起人马,开始满城搜捕刺客。
回到客房的姜临风,仍然没有一丝睡意。
他端坐在书案后,默默地闭目沉思。
取过一张信笺纸,挥笔写下几位姑娘的名字和地址,他将纸递给明飞。
“明飞,明翔,这几个姑娘,你们去查。她们的父兄涉及的案件,都与忠国公府有莫大的关系。
你们要尽快查问清楚案件的详细情况,尽量找到人证物证。
如有难决之事,便来林府找我。如若需要人手,可去与林大人商量。”
明飞与明翔两人也各有伤情,此时都已简单做了处理。
主子有吩咐,他俩迅速离开,办事去了。
姜临风简单地用了一些膳食,然后倒头便睡。
华大夫说得对,蕊儿还等着他去照看,他不能自己先倒下。
姜临风意志坚定,他要做的事便一定要做到。
他既许了落蕊,生生世世守护在她身边,那便不能食言。
休息好了,养足了精神,才有能力好好地守护她。
入夜,照顾了落蕊一天的方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听雪阁。
林月萱和乐玉华也带着各自的丫鬟离开了。
刚成婚没几天的青桃,也来看过落蕊,哭得眼睛都肿成了红桃。
她想埋怨几句,可是抬眼看看四周,哪一个不是泪眼婆娑、忧心如焚,她又能怨谁呢?
憋了满肚子的怨气又无处发泄的青桃,在落蕊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的话。
直到李立信来接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姜临风来的时候,屋里只有阮嬷嬷和疏影、暗香她们几个。
姜临风接过疏影手里的汤药,挥手让她们都退下。
阮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归没有开口。
姜公子对姑娘的情义她都看在眼里,那样的伤痛不是做假的。
屋里的人都退下了,姜临风拿起汤匙给落蕊喂药。
药液时而被吞咽下去,时而顺着嘴角流出来。
姜临风紧盯着她的脸庞,喂得很耐心。
一匙一匙吹凉,再一匙一匙地喂下,不时地拾起软帕给她擦擦嘴角。
一碗药喂了足足有两刻钟。
放下药碗,擦干净落蕊的嘴角,姜临风轻抚着她惨白的脸颊,低声喃喃:
“蕊儿,你说昏迷的人也能听见别人说话,那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若能听到,给我个回应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我在等你,等着你醒来,我们还有生生世世之约,你忘了吗?”
姜临风絮絮地说着,落蕊仍然静静地躺着。
漠然而清冷,没有半丝反应。
六神无主的姜临风,茫然无措地伸出双手抱起落蕊,把她单薄的毫无知觉的身子,紧紧地搂进自己的怀里。
一声声呢喃,一声声呼唤。
可任凭他喊哑了嗓子,任凭他壮汉不轻弹的泪水无知无觉地流到她的脸上,润湿她苍白的无知无识的面颊,她都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姜临风颓然地轻轻放下她,给她整理好被子,掖好被角。
端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握着她的一只手,他静静地凝视着她。
许久,他也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姜临风感觉到落蕊睡得并不安稳。
她不时地抽搐一下,低低呓语一声,有时她会喊:
“临风,不要离开我……”
有时却会喊:“妈妈,不要离开我……”
妈妈是谁?
是让蕊儿在青云山上突然情绪失控的人。
是让蕊儿哭得那样痛彻心肺的人。
那便是在另一个世界跟我争夺蕊儿的人吗?
姜临风猛然惊醒过来,想起落蕊曾经说过的话,脸上刹时失去了血色。
“蕊儿,你不想醒来,难道是另外的世界也有人在等你么?你是要回去了么?
不,不行!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夺走你,没有人!你给我回来!”
姜临风抱起落蕊,冰凉的唇瓣疯狂地吻向她的额头、鼻尖、面颊、嘴唇。
待他松开她,再要细听时,她却不再喊了。
清晨天将亮时,阮嬷嬷她们会来替换姜临风。
他白天回客房,处理完公务便出府去。
或者查问案情,或者什么也不做,就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转悠。
他近乎于癫狂地将自己暴露于人前,但是那些刺客再也没有出现。
也许是怕他将人手布置在周围,故意独自乱晃,引他们上钩。
也许是单纯的因为杀不掉他,所以不敢再来招惹他。
姜临风真的,特别特别想让他们来刺杀他。
只有一场搏命的厮杀,才能给他满腹的焦虑和伤痛,找到一个突破口。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七天七夜,姜临风感觉自己要熬不住了。
落蕊若真的醒不过来,他纵有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决心与勇气,也不知道到哪里能把她拉回来。
这该死的无能为力感,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心,他几近绝望了。
直至第八天的凌晨,趴在落蕊床边,迷迷糊糊睡着的姜临风,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喊: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