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惨厉的呼喊,令姜临风心情大恸。
他慌忙睁开眼睛看向落蕊。
却见她大睁着双眸,失神地望着床顶的松花帐子,眼中一片灰败。
一颗浑浊不清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下来。
那样的悲痛,那样的哀伤,那样的令人动容。
“蕊儿,你醒了?”
姜临风小心翼翼地抬起身子,盯着落蕊呆滞的眼眸,轻声问道。
他好怕,怕自己的声音稍大,就会吓到她。
他不敢确定,眼前的落蕊到底魂魄有没有归位?
“临风,”落蕊机械地转动眼珠,努力地去看面前的男人,“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梦里我总听到有人在说话,有时候声音很大,有时候又很小,但都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后来才听到你说,你在等我,所以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回来了。”
“蕊儿,你真的醒了!”
姜临风再也克制不住喜悦的泪水,任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他把落蕊紧紧搂进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姑娘,要不要喝点粥?你已经睡了七天七夜了,有没有感觉到饿?”
睡在外屋的疏影听到动静,急忙赶过来。
看着姜临风和落蕊相拥而泣,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姜临风只顾抱着落蕊哭,竟想不到她已经七天七夜没有进过饮食了。
疏影很不忍心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脉脉缠绵。
“对,对,疏影快去拿过来,蕊儿得吃点东西。”
姜临风拍拍自己的脑袋,回身吩咐疏影。
厨房怕二姑娘随时醒来,要吃东西。
一直都有备着粥,煨在灶上。
姜临风轻轻抱起落蕊靠到床边,给她背后垫上厚厚的靠枕。
他端起疏影拿回来的白米粥,耐心得像喂孩子一样喂她。
一口一口的吹凉,一口一口地喂进她嘴里。
两只布满血丝的黑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不时地还喊一声:“乖,再喝一口……”
刚刚苏醒的落蕊,哭笑不得。
她很想拍拍姜临风的狗头,喊一声:
“喂,姜三岁,本姑娘已成年,可以不用哄了。”
可是她浑身酸软,没有力气拍开他。
便只好半死不活的,任由他摆布了。
小口喝下半碗清香软糯的白米粥,身上有了点力气,落蕊便不再喝了。
她对疏影摆摆手,让她去厢房好好睡会。
这些天,大家肯定都累坏了。
当屋里只剩下她和姜临风时,她倚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
“临风,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姜临风欲言又止。
他想问的很多,可是又不敢问。
他怕得到落蕊肯定的回答,但是有些事他又很想知道。
比如落蕊究竟来自哪里?
比如她还会不会回去?
他好怕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
若是再来一次,可能他自己就先崩溃了。
“临风,昏迷的这些天,我好像一直在做梦,我给你讲讲,我梦到什么了吧?”
落蕊看着他矛盾纠结的样子,叹了口气,主动开口说道:
“梦中,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的人,管母亲叫做‘妈妈’。
那里有一个姑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喜欢上了另外的女人,与她妈妈和离了。
你一定觉得奇怪,喜欢便纳进家里做侧室就好了,何必要和离,是吧?
但是在那里,一个丈夫只能有一个妻子,纳妾是不被允许的。”
“姑娘和妈妈相依为命,两人的日子并不富足。
可是姑娘觉得很幸福,因为她虽然没有疼爱她的父亲,却有这世上最好的妈妈。
妈妈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后来姑娘长大了,有了差事,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
她租了一个小房子,和未婚夫住在一起。
姑娘觉得更幸福了,她憧憬着婚后美好的生活。”
落蕊嗤笑一声,停顿一会,又深吸一口气,继续讲了下去。
“可是就在她二十二岁生辰那天,她的未婚夫给了她一个无比惊喜的生辰礼物。
那天晚上,姑娘本该通宵在铺子里做事的。
半夜里,活做完了,她想回去给未婚夫一个惊喜。
然而,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却发现他抱着另外的女人躺在她的床上。
原来,无知无觉间,她竟遭遇了跟妈妈一样的命运。
被可耻的男人,无情地抛弃。
可笑她曾经那么相信他,相信他会给她幸福的未来。
她很痛苦,很难过,却又不知所措,只呆呆地看着那对男女。
谁想那女人竟抢先过来撕扯她,她气愤得用力推了她两把。
男人生气了,竟然一把将她掼到墙上。
她被碰伤了后脑,鲜血顺着头部淌下来。
男人连理都不理,带着那个女人径直离去。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她不能死,她还有妈妈,她和妈妈是彼此活下去的勇气。
若是她死了,妈妈会怎样?
她挣扎着给妈妈打电话。哦,你不知道电话是什么?
电话是那个世界的产物,可以让人隔着很远的距离说话。”
落蕊又是一声嗤笑,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妈妈很快就来了,把濒死的姑娘背上车,驾着车往医馆飞驰。
天上忽然下起大雨,闪电异常明亮,雷声异常可怕。
雨像瓢泼的一样打在车窗上,妈妈心急如焚。
可她依然用她枯瘦的手,稳稳地驾着车。
她要把心爱的女儿,安全地送到医馆去。
然而一道惨白的闪电突然劈了下来,把妈妈眼前的天空都劈裂了。
妈妈被闪电晃花了眼,一刹那的失神,车直直撞上路旁的大树。
她和妈妈,都被从车里颠了出来。
她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妈妈一动不动地躺着。
鲜血从妈妈的身下,汩汩地流淌出来。
不过片刻,那周围的雨水,便变成一滩血水。
鲜红鲜红的血水……”
落蕊的双眸遍布着悲伤,神情从冷漠讥讽变成惊恐绝望。
声音哽咽难言,身子不住地颤抖。
她用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姜临风心疼得如万只鼠蚁在咬噬,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连声道:
“蕊儿,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