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的东北天气已经有了升温的趋势,自从当上队长,工作就开始忙了,经常开会。
闷热的办公室,周秉申拿着帕子不停擦拭着额间,感觉一阵烦躁,伸手擦去汗水,这倒霉天气,冬天冷死,夏天热死,太遭罪了。
正好今天下午没什么事,他跟书记打了个招呼,提前下班,回到光字片。
午后静悄悄,刚拉开家门,他就听到母亲倒水声。
“娘,你就去那浴池洗呗,也不要钱,咱有票。”
接过水瓢,周秉申语气带着抱怨。
“秉昆最近在忙什么呢?几次都没见他人影。”
李素华乐呵呵的,拿出毛巾去够水盆。
“你弟他找朋友玩去了,来儿啊,帮妈擦擦后背。”
“行了娘,别擦了,正好下午没事,我带你去浴池消费一波。”
周秉申抢过毛巾,冲李素华搞怪一笑。
“你这死孩子。”
李素华佯装发怒,眼角却藏不住笑意。
......
来到大众浴池门口,李素华握紧儿子的手,看着人来人往,她有些不习惯的揉捏起手指。
周秉申反手搀扶住母亲,二人进了屋,门口售票大爷坐在里面昏昏欲睡。
“劳驾您,同志,这是我们的票。”
递上票,周秉申温和一笑:
“那乔春燕忙着呢吗?”
大爷忙活着手上票据,抬头扫视一圈大堂:
“她应该是不忙,咦?刚才我还看见那丫头了。”
“干妈!”
身后传来声音,几人齐齐望去,只见乔春燕大摇大摆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
“干妈!你可算来洗澡了,我叫你这么多次你都不来。”
她抱住李素华的胳膊,撒娇似的左右摇晃:
“今天正好,我给你修脚!”
周秉申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跟曹德宝那事儿,让周家和乔家闹过几天别扭。
不过等她和德宝结婚后,过去也就过去了,干妈又一口一个叫上了。
“好好好,这不是今天秉申下班早,非拉着我过来,要不然平常嫌麻烦。”
看着倍儿喜庆的乔春燕,李素华合不拢嘴,她真喜欢着孩子,只可惜老三看不上眼。
周秉申苦恼扶额,这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还拿这件事说事。
感觉到周秉申的情绪,乔春燕眼睛一转,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
“干妈,忘了跟你介绍了,你看看你干女儿现在都有小徒弟了。”
几人向身后看去,穿着洁白工作服的小姑娘揉捏着双手,羞怯的站在春燕身后。
一双圆眼水灵灵的,两条乌黑辫子顺在两侧,较好的容颜此刻因为大家注视,微微变红。
“她叫于虹,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
乔春燕有些自豪的挺挺胸脯。
这女孩的容颜,让周秉申想到一个未见却熟悉的人...
见周秉申盯着于虹看,春燕扯起嗓门:
“哥!你咋回事啊!看上我小徒弟了?要不我撮合撮合?”
“用不着,一天天每个正行,好好玩伱的吧!”
周秉申感到莫名心累,略过女孩羞红脸颊,盯着春燕,带点指责:
“小丫头片子,赶紧的,带娘洗去吧!”
乔春燕见状,吐吐舌头,扶着李素华进了浴室。
......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太平胡同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喊。
郑娟跪在炕上哭的声嘶力竭,光明坐在旁边,一脸无助,茫然的摸索着什么。
郑老太太一脸安详平躺在炕上,悄无声息。
“娘说有些困,让我出去别打扰她...”
光明嗫嚅开口,小心摸上郑娟的手。
她看着母亲的遗体,泪水流淌。
突然,隆起的小腹一阵剧烈疼痛,没时间反应,她痛呼出声。
“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感觉到声音不对,光明一下子警觉起来,试图继续摸索,却被郑娟轻轻推开:
“光明...快...快去,姐要生了。”
平躺在母亲身边,来不及悲伤,疼痛又一次袭来,让她呼吸困难,发不出声,嘴里只有细碎的呻吟。
光明感受到姐姐的痛苦,忙拿起身旁木棍,摸索着下床,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周秉昆下班回到家,才到家门口,就扯着嗓子道:
“娘!我回来了,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推开门,无人应答,他环顾四周,发现家中空无一人。
“这小老太太,社交还挺广泛,知道出去玩了。”
挠了挠头,感觉困意来袭,周秉昆躺到炕上,想了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几个来回,眼皮开始打架,昏昏欲睡起来。
半梦半醒之间,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夹带着孩子的喘气:
“秉昆哥!秉昆哥!”
周秉昆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大声喊道:
“光明?”
“是我!快救救我姐!”
光明小声焦急的说着。
听到郑娟的事,周秉昆赶紧跑出来,因为着急,差点摔个跟头。
“秉昆哥!我姐...”
光明灰头土脸,走得急,浑身摔的都是灰,周秉昆见状,一把捞起他,迈开大步朝太平胡同跑去:
“先别废话,有什么事边走边说!”
......
周六的傍晚,周秉申拎着娘嘱咐要买的东西回到了光字片,望见家的方向,已经有人家点亮了灯,不禁脚步加快,嘴里哼着歌。
“哥...”
哼着小曲的周秉申并没发现院里角落蹲个人,突然的声音给周秉申吓一激灵:
“哎我草!妈的周秉昆,你是想吓死我啊!”
捂着胸口,周秉申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鹌鹑状的周秉昆,只见他提溜着脑袋,双手捏紧衣角,看样子非常纠结。
“你他娘的,有屁快放!大老爷们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
自己这弟弟怎么都好,就是太闷,啥事他要是不想说,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
周秉昆瞥了一眼屋内,李素华正和街委会张姨聊的热火朝天,自己站在外面有段时间了,一直等着哥哥,本不想麻烦他,但是...
“能不能借我五十,我有急事...”
“下回别墨迹,有事说事。”
话还没说完,从兜里拿出一卷零票,数出五十塞到他手上,看都不看一眼,抬脚就进了屋。
“秉申回来了啊!”
张姨大着嗓门打了声招呼,周秉申笑着回应。
放好东西,进屋坐在一旁,捏着母亲的腿。
张姨喝了口水,神经兮兮凑近李素华说道:
“刚才讲的哪了?对,就昨天,咱光字片两个叫什么?叫...对!骆士宾,水自流,因投机倒把被逮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