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个时代的其他女孩,在这样的处境下也许早就因为恐惧或愤怒而失去理智。但晴子却并不是普通女孩。
晴子从小读过很多书,跟着出身医药世家的母亲学医,还有个武家出身却又为感情脱离了家族,不拘礼法的父亲。这让她成为了一名罕见的接受了贵族教育,却没有被贵族身份束缚的女子。
而且晴子的一方天地也比大多数女子广阔得多。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病患和他们的家人,她默默分担着家中店铺的经营压力,维护着家中的各种关系。
这样一个人,即使只是个年轻女孩,却有着很多男人都没有的冷静和决断。
她很了解自己的仇人,了解他的虚伪和道貌岸然,了解他的疯狂和怯懦。她也知道自己一介女流,并不是嘉右卫门的对手,所以她在等待嘉右卫门靠近的那一刻。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刺耳尖叫声突然刺破了夜空。
门窗外传来一阵混乱。
“死人了!”
“怎么回事?”
“岩谷大人,被毒死了!”
嘉右卫门猛地回头,正好看见晴子手中亮起的一抹刀光!
大惊之下,嘉右卫门奋力举起手臂,试图挡住晴子的致命一击,但刀锋无情地划过他的手臂,撕裂肉体,将血液如猛兽般喷洒而出。
在嘉右卫门的惨叫声中,鲜红的血珠四下飞溅。
点点殷红溅在晴子那张如雪的脸庞上,红得格外刺眼。给女孩增添了一抹冷酷到极致的艳丽。
即便拥有了武士身份,嘉右卫门并没有被增加一点勇气。他因刀刃带来的刺痛痛苦地嚎叫着,他知道生命的危机迫在眉睫。在绝望中,他拼命地后退,却撞到了刚才被他推到一边的案几,整个身体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晴子没有停顿,冷静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刀锋再度亮起,宛如寒星划过夜空,朝着嘉右卫门狠狠刺来。
嘉右卫门大骇之下猛地向旁边一滚,看着刀尖深深扎进了身侧的迭席,他此刻已经摸到了房门,再顾不得其他,趁机用尽全身力气撞破了纸门,扯着嗓子高喊:“救命!杀人了!”
晴子眼看周围已经有人过来,自己已经失去了击杀的机会,收起肋差就朝人少的地方奔去。不远处,被惊动的几名畠山武士也纷纷拔刀追了过来。
今夜无月,远离石川河畔的街道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晴子飞快地穿过夜色笼罩的小巷,身影在暗影中若隐若现。她紧紧贴着街道的阴影,熟稔地穿梭在这条她早就提前熟悉过的街区。
但她毕竟只是女孩,身上的和服不适合运动。身后追踪者的呼和声,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了。
在一处路口,晴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两边的街道似乎都有人过来,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另一条岔路。而背后的追捕者们也在这时加快了步伐。
晴子咬紧了嘴唇。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夜风轻拂,她转身面对着追兵,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绝望。
死路一条,她知道再没有逃避的余地了。
嘉右卫门身后站着四人,都是畠山家的武士。此刻他们已经把道路的出口牢牢堵死。
“晴子,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嘉右卫门的手臂包着白布,上面已经被浸出了一片血迹。
“你自己不清楚为什么吗?”晴子用力瞪着他,丝毫不再掩饰目光中的仇恨:“父亲待你如此亲厚,你却忘恩负义、吃里扒外,背叛一心堂。他看重情分没有惩罚你,谁知你竟然恩将仇报把他害死!”
“不知道你的同僚们是否知道,你是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混蛋!”
“住口!”嘉右卫门愤怒地打断她:“我给了你做我的姬妾,衣食无忧的机会。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都给我上!杀了这个女人!”
晴子看着几个拿着刀靠近的武士,心知自己再无幸理,抽出肋差就欲自尽。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可真难找!我都两天没睡了。”
“枫千代!”晴子瞪大了眼睛,一双明眸里瞬间充满了喜悦。
枫千代纵身从房顶跃下,揉了揉晴子的头顶:“以后不许再乱跑!等我收拾了这些家伙再找你算账。”
“混蛋!”畠山家的武士们见他不过是孤身一人,却从出现开始看都不看他们,还出言不逊,顿时大怒,纷纷举着刀冲了过来。
义枫上前两步站在晴子身前,身体前倾,踏出右足,冷冷的看着几个冲过来的武士,手中的童子切安纲却还未出鞘。
“等等!”嘉右卫门此时忽然想起义枫“御剑豪”的名号,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都要被突然涌上的寒意冻住了。
虽然不相信他一个人能同时对付几名武士,但心中强烈的不安却挥之不去。
然而此刻他出口已晚,他的同僚们已经冲出了好远,而且显然被激起了凶性。没人愿意听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再说什么。
伴着怪叫,几个武士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义枫的刀鞘向左微扭,左手拇指缓缓将刀推离鞘口。
几人狰狞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他们举起的太刀眼看着就要借着冲势劈下来,义枫突然向前一个“缩地”,身体猛然窜出一截,刀锋犹如猛虎出笼,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
今夜无月。
但所有人都似乎看到了那一瞬间出鞘的银光!
武士们一脸惊愕地看着这道刀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闪而过,当义枫缓缓收刀之时,他们举起的太刀竟然还没有斩下。
“啪”的一声轻响,在这纷乱的夜晚却如同一个休止符。
在剑锷碰撞到剑鞘的瞬间,几名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武士纷纷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们的伤口汩汩涌出,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腥味。
义枫直起身,冷冷地看着满脸惊恐地坐在地上的嘉右卫门。
“接下来该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