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很想知道是什么人帮忙锄草,到了晌午回家之时,她扛着锄头走到土路拐弯处便藏到路边的树丛中,等了大概两刻钟,估计那人也该来了,便折身回到地头。
到了地头果然看见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人蹲在地中拔草,只是那人背对着她,她看不见其面貌,便问:“请问你是......”
那人似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来,却又未回头。栀子见自己吓着了人,不再说话,几步走到那人跟前。
原来……是胡仲伦!
“怎么是你?”
被栀子撞见,胡仲伦反而不好意思,双眼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栀子。
“谢谢你这两日帮我家拔草。”
胡仲伦总算开了口:“你不用谢我,反正这两日我也无事可做,昨日看你们连麦苗与杂草都分不清,就想帮帮你们。”
栀子觉的这样肯吃亏帮人的已经不多,越发有意雇请这个腼腆的少年,在心中算了算时间,估摸着周婶子已经去过德三家了,便问:“周婶子与德三叔说的事,你可愿意?”
胡仲伦抬起头来,极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与爹都愿意,只是……我爹说我做活抵不上大人,用不着给工钱,若是实在要给,给二百文就够了。”
栀子笑笑:“工钱的事情无需再说,就按我先前定好的算。我要家去了。对了,你吃过午饭了吗?要是还没吃就跟我一道去我家吃吧。”
胡仲伦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们家中行的是一日两餐饭的规矩,这个时辰还不到饭点。”
“哦。”栀子没有多少惊讶,乡间穷苦人家大多都是一日两餐,想了想,道:“你来我家做活,迟早要习惯我家一日三餐的规矩,左右都是要习惯的,不如从今日开始吧。”
胡仲伦犹豫了一下,道:“好。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将我帮你家拔草之事说与其他人听?”
“为什么?”栀子很是奇怪。
胡仲伦脸微微红了红,低声解释:“就是怕人知道,会说我另有企图。”
栀子心道:往日没有搭过话,倒不晓得这胡仲伦竟是这般害羞,遂笑了笑:“好,我不说就是了。”
胡仲伦见栀子应下,走过去将一捆放在路边的柴驮到背上,跟在栀子身后往兰家去。
吴氏几个见栀子与胡仲伦一道回来,都觉的奇怪,栀子只说是路上遇上便邀胡仲伦来家吃饭,吴氏也就没有多问。
胡仲伦是男子,又是外人,不便一起用饭,吴氏匀出一份饭菜,在偏厦另给他摆了一桌。
用过饭,胡仲伦也不歇息,将先前背来的一捆柴码到兰家偏厦的柴垛上,对吴氏道:“婶子,这捆柴就当今日的饭钱。”不等吴氏回答,扛了偏厦的锄头往外走,“我这就去地中锄草。”
待胡仲伦走了,周婶子笑道:“你们看,我看人准吧?这胡家小子就是个勤快人,你们雇了他,一定不会后悔。”
吴氏也很满意:“德三家教严,仲伦这孩子确实不错。”
有了胡仲伦帮忙锄草,栀子反倒不便去地中做活了,只留在家中同吴氏果子一起做香囊。这样过了几日,墩儿娘又来了一次家中,以一个香囊十文的价格买走了所有香囊。一下子得了三百文铜钱,吴氏自是高兴,道:“从前做香囊只是打发时间,如今每日认真做,收入倒也不少。”
栀子摇摇头:“图案简单些,一个香囊也要花三四日的功夫绣制,还要贴上布料钱,算起来做香囊并不挣钱。”
吴氏不以为然:“我们只有这手艺,不做香囊做什么?能挣这些钱贴补,我已经很满足了。”
栀子想了想,与吴氏商量:“娘,我想去一趟江陵,看看城里的铺子都卖些啥。看有没有卖的上价钱,又比我们做香囊省事的物事,若是有,我们便可以不做香囊卖了。”
吴氏只是不同意,“虽说乡下人家不讲究,可你一个大姑娘也不好见天的往城里跑?而且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周婶子坐在屋檐下搓草绳,听了吴氏母女的话,心里琢磨开了:前次她替秦家跟栀子提亲,兰福禄当时二话没说便拒绝了,当时她也没做多想就原话回了秦家。如今兰家败落,栀子比不得从前金贵,她又动了心思撮合这门亲事。要是这门亲事能成,不仅可以得十两银子的谢媒钱,而且孝期一满栀子就会嫁去秦家,没有栀子在,那她在兰家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哪晓得秦家娘子前次被拒绝觉的落了面子,她前两日托人去问时竟然拿乔,非要相看了之后才做决定。
周婶子这两日正在为如何不让兰家察觉,又能带秦家娘子来相看之事发愁。栀子这时提出要去江陵城,正可以让秦家娘子偷偷的相看,是以接口道:“我这两日也正想去一趟江陵,栀子不如与我结伴去吧。”
吴氏被栀子缠的无法,听周婶子会同去,便吐口同意了。一旁的果子看着眼热,提出要一道去。栀子想果子从未去过江陵,有心带她同去,两人又求了吴氏一回。吴氏这次没有怎么拒绝,笑笑就应了。
第二日,栀子还是赁了秦家的牛车去江陵,临出门才发觉无人会驾车,想了想,便去地中将胡仲伦叫回来驾车。
到了城外,胡仲伦瞥了一眼自个儿辍着补丁的青布衣衫和沾着泥的草鞋,对栀子道:“我就不与你们一同进城了。”
果子头一次进城,心中高兴,话也比平日多了,听了胡仲伦的话便问:“难得来一趟江陵,你怎么不随我们一同去逛逛?”
胡仲伦看了果子一眼,迅速将目光移开,嗫喏着解释:“我从前时常随爹来江陵,觉得江陵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不想去了,倒不如我留在城外看着牛车。”
果子只是不解:“牛车留在这里,那我们岂不是只有走着进城?”
胡仲伦脸红了红:“进城逛,走着反而比坐在牛车上有意思。你们去吧,我真的不去了。”
栀子想起前世许多男人都不愿意逛街,以为胡仲伦也是因为这样才不肯去,便不再强求,从钱袋中取了五个铜钱递与胡仲伦:“要是我们中午还未回转,你便自个儿寻地方吃东西。”
胡仲伦只拿了一个铜钱,“用不了这许多,只需一个铜钱买炊饼就是了。”
周婶子本就不愿意胡仲伦跟着,这时又着急进城,见栀子还欲再说,直接从栀子手中再拿了一个铜钱塞入胡仲伦手中,“这一个铜钱是与你买水喝的。”
说罢拉着栀子果子下了车,直接往城里去了。
胡仲伦望着三人远去,一脸落寞的将牛车拉到路旁,方才寻了一块石头百无聊赖的坐下。
PS:这样一个羞涩且自卑的少年,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