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忆定住神望向岸边,是踏雪见她快死了才将她头抬出水面,想来是不想让她死的太轻松。
“小贱人,你可服气?”踏雪就是不想看见长忆倔强清高的模样,有几分得意的开口道。
长忆浑身泡在水中,后背方才受了踏雪一击,五脏六腑正自痛着,头发散落,有几缕发丝凌乱的贴在额角鬓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很是有些狼狈。
她仍是扬起嘴角笑了笑,尽管这笑在别人眼里或许有些惨然。
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表姐,你搞错了,该下水洗洗的应该是你!”
滴水慌慌的在她心中道:“我的小姑奶奶!小命都危在旦夕了你还逞强!”
长忆却不认同,难道此刻她做低伏小,跪地求饶,踏雪便会放过她么?
踏雪不过是想折辱一下自己,或者就是想看自己对她低头一次,然后再弄死自己,如同猫吃掉老鼠之前戏弄老鼠一般。
“绝不,我绝不向她低头。”长忆紧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在心里坚定的对滴水道。
滴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生也靠她,死也为她,今日便随她去吧。
它了解她,别说踏雪与她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势,就算踏雪现下说只要长忆开口求饶便不取她性命,她也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不顾尊严。
有时候真不知道她这个士可杀不可辱的性子是好还是不好。
长忆高昂着脑袋,一脸嘲讽的望着踏雪,轻声道:“你要杀便杀,休想折辱于我。”
这样轻声会不会没有气势?可是她实在没力气装出有气势的模样来显出自己的视死如归。
踏雪的耐心也实在是耗尽了,她不说话只一伸手,长忆便“咻”的一下飞到她跟前,她五指掐住长忆的脖子提着她,不屑的道:“你还真是宁死不屈啊!”
“放开她!”
蓦地,男子低沉的喝声在她二人中间响起,这声音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
长忆听到这声音,便十分安心了,仿佛周身的疼痛都减免了不少。
这声音让长忆觉得如同受尽欺负的孩童寻到了能庇佑她的人,又仿佛无尽的黑夜之中突然为她亮起来一盏灯,她笃定这声音的主人能救她于水火,心中觉得温暖又委屈,眼波之中竟泛出些许泪光,唇角却微微上扬。
踏雪听到这声音近在咫尺,四下张望却不见其人,她有些慌乱的大声道:“你是谁?出来!不然我就掐死她!”
而原本远远在地上坐着作隔岸观火状的黛碧,听到这声音便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
是九念,这是九念的声音。
黛碧连滚带爬的跑到长忆身边跪下,顾不上嫌弃踏雪一身恶臭,一把便抱住踏雪的大腿哭道:“我求求你,放过长忆吧!若是你不还不解气,你便杀了我吧,我愿意替她死……”
长忆费力的从喉咙间吐出几个字:“黛碧……不……不必……求她。”
黛碧哭声更盛。
踏雪听她大声哭泣如同号丧,心中十分烦躁,一抬脚便将她踢开,黛碧被踢的远远的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张口也吐出了一口鲜血。
滴水嫌弃的道:“要不是她死不撒手,你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这会子跑来惺惺作态!”
长忆安抚滴水道:“她为人一向憨厚老实,又是个凡人,方才定是吓呆了才会死死拉住我的手。”
滴水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暗中却集中精力施法让长忆能多吸进点空气,毕竟踏雪手中再使点劲,长忆便要香消玉殒了,自己也会跟着一命呜呼。
踏雪往观望四周良久,不见有人出现,又出言喝道:“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有本事便出来!”
话音刚落,她便见长忆头上冉冉升起一只粉色的蝴蝶?
再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小小人儿扇动着一双粉色的蝴蝶翅膀,飞在长忆头顶,那翅膀一开一合间隐隐有虚幻的花瓣雨落下,在夜色中显得美丽而诡异。
踏雪从未见过这东西,双眼定定的望着花宝儿,心中很是惊奇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放开她!”
花宝儿竟又口吐人言,已不是方才低沉的声音,而是一声大喝。
这喝声听在踏雪耳中而是如同炸雷一般平地而起,炸响在耳边又蔓延至脑海,踏雪立刻便被摄住了心神,脑中不知作何反应,手中却已乖乖的依言放开了长忆。
长忆颓然落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暗道这九念好生厉害,仅借着花宝儿发出一声怒喝,便将踏雪吓得失了神智。九念要是对着她来一声,她岂不是要吓得肝胆俱裂了!
踏雪片刻间便缓过神来,对着花宝儿怒道:“你是何方妖孽!敢管我的事,速速滚开,否则片刻间我便叫你烟消云散!”
她见花宝儿生的花俏可爱,定是什么花草或者飞虫化成精灵了。
有些凡间的花草飞虫,生在荒无人烟之地,日子久了便也有了些灵气,只是凡间不是仙妖魔三界,灵气并不充足,不够这些花草飞虫修炼成人形所用,它们便只能化成个精灵。
若是他日运气好,进了仙妖魔三界其中一界,就算是没有大成,也会有所小成的,最起码化敢人形没什么问题。
踏雪便觉得花宝儿是个成了精灵的蝴蝶。
花宝儿突然定在半空中,居然显得有些庄严肃穆。
长忆看着此刻的花宝儿不由得想起九念不苟言笑的模样。
九念清冽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从花宝儿身上传了出来:“你若是再敢动她分毫,我九念发誓定将你抽筋扒皮噬魂锁骨生生世世永不停歇!”
踏雪怔住了,竟是九念,那个仙君,哥哥一见他就将长忆拱手相让的九念仙君!
踏雪直直站着,心念直转。
远在西方无量山海之内的大言山洞府内,九念对着洞府内的河水,玉身长立,薄唇紧闭,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河面,眉宇间竟有着罕见的紧张,双拳已经握出鲜血而不自知。
九念面前平静的河面好似一块镜子,上面映衬着的竟是长忆那边的情形。
九念今日清晨静思之时便觉有些心神不宁。
他留在长忆那指路的花宝儿本是他的本源之血,是以长忆一有异常他便能第一时间察觉,谁知花宝儿第一次有异动便是长忆有性命之忧,长忆离大言山洞府何止万里,以他的仙君之能也不可能瞬间抵达。
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给她留些护命的法宝。
他只能以花宝儿为媒,出言震慑踏雪,若是踏雪执意要长忆性命,他此刻也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九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踏雪本就不笨,转瞬便想到了九念为何不出现,而是以这个精灵似的小东西来出言恐吓她,要么是他现下有事脱不开身,要么就是离的太远来不及至此地。
无论哪一条,她都可以从从容容的杀了长忆,她毕竟是妖界圣君的侄女,而妖界与仙界一向交好。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九念一个圣君是不会轻易出手,破坏妖界与仙界的结盟之事的,否则魔界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候可不是为长忆报仇那么简单,就算他是仙君也担不起三界大乱的局面!
踏雪想通了其中关窍,便眼现杀机,抬脚走向长忆。
花宝儿飞到踏雪面前,九念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断喝一声:“尔敢!”
这声音却已经对踏雪没了多大的震慑的作用,但她还是愣了愣神,脚下顿了顿,清醒过来之后又抬脚继续向长忆走去。
突然,远远飞来一把蓝色仙剑如流星赶月之势,剑尖直直的指着踏雪的面门,一路暴射而来,踏雪被逼的连退数步,那剑在空中漂亮的拐了个弯儿又飞了回去。
半空中有二人共同驾驭一把橙色仙剑,后面一人不待仙剑平稳落地便聪剑身上跃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扶起长忆,口中心疼的唤道:“小丫头!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不是说好在汝添城等我送你的吗!”
又抬首对踏雪怒道:“你是谁?为何要将我家长忆伤成这样!”
来人正是林文泽。
他上山与师父告假要送长忆回妖界,师父担心路途太过遥远,而他又是才初初修行一年。
便让他在山中等待出去办事的大师兄,说让大师兄回来陪他一同护送长忆回妖界,也好历练一番,增长见闻。
林文泽心中焦急却又不敢有违师命,只得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耐心等待。
好容易等到师兄回山,他嫌自己御剑太慢,便央着大师兄御剑带他。
半日间行到此处,大师兄说此地有人打斗,要查看一番。
方才离得近了些,他便听到长忆的声音,他欣喜万分,却未想到险险的救了长忆一命。
长忆一见林文泽,很是欢喜,靠在他怀里弯着眉眼虚弱的笑道:“林蚊子!她便是我同你说的踏雪。”
林文泽见到长忆虚弱的模样,便红了眼睛,要不是扶着长忆不敢乱动,他便要蹦起来同踏雪拼命。
他指着踏雪大声道:“你便几番三次想害我家长忆的恶毒女人?”
他一激动手下稍微动了一下,长忆便痛的“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文泽不敢再动,抬首祈求的唤道:“大师兄!”
被林文泽唤作大师兄的男子转过脸来对着他们二人温和一笑,长忆见他相貌虽不是十分出色,却也是清秀俊逸,如松如竹般出尘,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领袖气质,比林文泽这个富家公子哥儿吊儿郎当的气质飘逸多了。
他微微冲长忆点了点头彬彬有礼的道:“在下流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