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红橘子被剥开,上面的白瓤被一条条的撕扯干净,取下一瓣后再把中间的白瓤也撕扯干净,然后丢上空中掉下来刚好落入了李显的口中。
王平安有些感叹的说道:“你这是有多无聊才能把橘子吃得这么细腻啊?”
“不是无聊。”李显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是心里很乱啊,连先生都不能阻止咱们回长安了,可想而知现在皇兄和母后的关系已经紧张到了什么地步,我这一回去怕是就离不开喽。”
王平安把眉头皱得死紧,“以太子师兄的智慧,还有父亲在一边周旋,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你是不是想多了?”
李显摇了摇头,苦笑道:“有一个词叫做当局者迷啊,皇兄虽然不笨,可身处其中,身边都是一些利欲熏心之辈,哪里还看得清楚事情的本质哦。
而一个人一旦陷入了自以为是,那旁人可是很难把他拉扯出来的了,先生虽有天受之能,可是也洗不干净被迷蒙的人心啊。”
王平安沉默了,看着湘江缓缓流淌的江水,过了许久才问道:“那陛下和娘娘让咱们回去的目的是什么?”
李显挑了挑眉,反问道:“以你的聪慧还看不出来吗?”
王平安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渝州一系善术不善道,论机巧、做实物、任事这些,咱们不差任何人,任何学派。
可是论算计,论谋略这些东西,除了二师兄这样的人,可比不过佛道儒三家,更别说跟你们会帝王术的人相比了,那更是望尘莫及。”
“嘿嘿,做实事好啊,天下要都是一些做实事的人,那就太平了,正是因为许多人不做实事,一天到晚的就忙着算计,才会弄出那么多麻烦事儿。”
李显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上官仪一党惩罚的轻了啊,先生还是太过心善了一些,还是应该直接抄家灭族才能更好的震慑群臣,免得他们总是这么前仆后继的。
那些家伙怎么就不明白呐?
他们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母后,而是父皇啊,他们不管怎么折腾,只要父皇在世一日 他们就注定了没有一丝胜算 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唯一的结果就是把皇兄给折进去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 说道:“这个我知道,很久以前我就听父亲说过 陛下是一个很合格的皇帝,把大唐调和得非常平衡 这样才能让皇权最大化。
一直以来陛下其实都是大唐的东家 娘娘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掌柜而已,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陛下既然身上不好,都已经让娘娘辅政了 也在有意的培养太子师兄 为什么又眼看着他们处于对立面,并且势成水火呢?”
“处于对立面是真,势成水火则是皇兄的选择罢了。”
李显笑了笑,接着说道:“这里面的道道我不能告诉你,真想知道你可以过些天问先生。
我只能说一个人啊 只要成年了,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可都怪不着父母喽。”
两人虽然关系莫逆,有些话还是不能说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期,李显更是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谁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墙有耳 毕竟自从李治有钱之后 玄武卫可是一扩再扩。
相对的王平安反而还没有那么多顾忌,毕竟一来有王正顶着,二来他们都是干实事的人,不管谁在至尊位上,都会对真正做事的人更愿意多包容一些。
“你还没有说,陛下他们让你回去的目的是什么?”
李显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我还是不能告诉你,同样的,你如果想知道可以过些天问先生,我就不妨碍先生的天伦之乐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就不多问了,前面就是橘子洲了,要不要靠岸休息一下再走?”
“那就靠岸休息一下吧,反正我们出发的早,一路上尽管多停留一些时间也没有问题,正好调整一下心情,也趁机游玩一番,等回到长安才好面对各种事态嘛。”
经过渝州一系这些年的不断专研,橘子已经发展出了诸多品种,湘江流域更是种植了无数的橘子,毕竟这边的气候对于橘子的生长实在太合适了。
而湘江的运输又极其便利,一天时间就可以把东西运送到许多的地方去,所以许多江心洲都被人们种满了橘子。
此时正值冬月末,一个个大红橘子挂在树上就像一个个小灯笼一般,与墨绿色的叶子相衬得非常漂亮。
李显看着满树的金色,心情不由的舒畅了许多,感叹道:“如此美景真想抛开那些烦心事,就在这里住下来算了,可惜啊,管你王侯将相人生总是很难逍遥啊。”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所谓美景美人,不过都是一时的新奇而已,如果每日面对,怕也美不到那里去,比如此地百姓就肯定不会觉得这些橘子树有什么看头。”
“没意思得很。”
李显翻了个白眼,带着一丝少年人的童真,“好不容易有点赏景的心情了,一下子被你破坏的干干净净,这些天的压力又跑出来了,你说咋整?”
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却因为经历太多,已经变得非常成熟了,王平安还稍微好一些,李显因为牵扯进至尊位,更是需要时时算计,早已经褪去了稚嫩。
这也许就是皇家的悲哀吧。
“逃避可不是办法,事情只有彻底看开,才能把压力放下,人才会真正变得轻松起来。”
李显哀叹一声,“说得容易,道理谁都知道,可是能做到的人有几个啊?
这么些年下来,可能也就先生才靠着大智慧放下了所有俗事,得享逍遥吧?”
李显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对,先生也应该没有彻底放下,不然也不会困守第五院,以先生的脾性,如果真的放下了俗事,应该会住在渝州,或者云游四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