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亭背倚太子府的拢翠峰。
拢翠峰是用取自太湖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十余米高假山,假山嶙峋,藏有迷洞。山上倚势种有奇草异花,树木葱茏。春日刚到,花渐次开放,绿色掩映,是太子府最好的景致。
望江亭在拢翠峰脚下探出的一块大圆石上建成,后面接着拢翠峰。
站在这里,看湖心的桥,湖那边的柳林,桃林,杏林,还有一片梅林竞相辉映,屈势抱檐,点缀出高低错落,匠心独具的春色。
齐瑶这里处置卢斐龄,府里女眷听见吵闹围过来,恰好堵住望江亭惟一的通道,偏巧望江亭地势又高,如今可真是众目睽睽,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中间高处那座亭子。
张侧妃拉着齐瑶,又要劝卢斐龄,被两边宫人撞的左摇右摆,索性自己坐到椅子上,娇喘连连。
自然众人都在看齐瑶今日如何出手,又有对卢斐龄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热闹。
其实若是罗嬷嬷此时在,也许早就赶着这些人走了。
可是邓氏虽把罗嬷嬷陪嫁给齐瑶,齐瑶怎么肯每日身边带个老祖宗,听她啰嗦?罗嬷嬷也被她气了几回,于是不大管事了。
既然没人轰,这些人来都来了,只管装聋作哑凑热闹,不肯散。
下面乱哄哄实在不成样子。张侧妃抬眼,使了一个颜色,一个宫人便悄悄的离去了。
梅姨娘哭的难堪,也避到齐瑶身后。
齐瑶此刻已经令人找了一团臭抹布,塞进卢斐龄嘴里。
卢斐龄“唔唔唔唔”还不肯消停,便又吩咐宫人上去掌嘴。太子妃就在旁边,身边的宫人十分给力。
卢斐龄脸上吃痛,嘴里一团臭哄哄,骂又骂不出来,气得眼泪直流。心里恨死了齐瑶。
眼见一张白生生的俏脸,被搧的肿的老高,嘴角鼻中流了血,这才喊停。
卢斐龄喘不过气来,倒在地上哀哀哼叫。
看热闹的正看到劲头,后面推推搡搡,人群忽然向两边散去,留出中间一条路。
萧桢一身白色团绒花长衣,带着几个侍卫急匆匆走了过来。卢斐龄一见,两眼汪汪,哼都哼不出来,只往宁王身边挨过去。
“太子妃,出了什么事?”
齐瑶正气得面色绯红,见太子来了,便上前行礼。听他问自己,语气却不似平日温和,竟有些气恼的样子。
那边太子示意,已有人取出卢斐龄嘴里的抹布,就听哀嚎一声,她是唱戏出身,底气比一般人足的多,这时一腔委屈全都喊了出来,声音无比刺耳。
齐瑶起身,指着卢斐龄道,“这个奴婢目无主人,胡言乱语,惹事生非,妾身正在教训她。”
萧桢坐下,端起一盏茶,顿了顿道,“奴婢不听话,以后叫管家来处置,不要气着了自己。”回头又见张侧妃,对她道,“府里规矩你最懂,怎么不拦着太子妃?”
张侧妃不敢多话,点头应着,只好点头说都是自己的错。
齐瑶见太子也不问卢斐龄,而是先训张侧妃,知道萧桢不满意自己今日的处罚,却又顾及她的面子,所以拿张侧妃来旁敲侧击。也是自己今日有些着急,心里焦躁,跟一个戏子较真,失了身份。又怕太子生气,也就不多说话。
太子来了,人群也立刻就安静了。
这时,却从拢翠峰那边传来一声惊叫,一个宫人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
这一声,大约跟卢斐龄刚才那一声一样响亮。刺得萧桢又皱起了眉头。
身边郑伯忠喝道,“大胆,太子殿下在此,居然如此无礼,果然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来人,拖下去打死。”
那宫人大约没想到这么多人,听说要打死自己,连忙叫道:“那边,那边藏了一个男人!”
郑伯忠听了将手一挥,立即有几个身影从望江亭扑了下去。另外的则将那宫人控住。
望江亭和拢翠峰是太子府内庭,等闲男子不得出入。能进到内宅的,都是家里管事的,那也得领了对牌才能进来办事。
拢翠峰里,怎么会藏有男人?
侍卫们去不多时,果然押着一个男子过来了。
郑伯忠一打量,呵呵冷笑,齐瑶似乎觉得他有几分真高兴。
“顾七?”太子也愣了。
顾七脸上几分不安,见了太子便跪了下去。
这是太子府侍卫副统领,顾七。
事实上,顾七和郑伯忠都是萧桢得力的人。郑伯忠跟他早,家世也好,所以是侍卫统领,顾七是从北离战场退下来的将领,太子赏识,便要他跟着自己,做了副领。
齐瑶也愣了。
内宅怎么会有男人?而这个顾七,跟她还真是旧相识。
她瞪向卢斐龄,隐隐感觉,今日之事,好像是有人张了网,想扑的,就是自己。
顾七道,“太子殿下,属下刚在前院,是有个宫人忽然叫道后院出事了,有贼人闯入,要我快来捉贼。谁知。。。。”
顾七心里已经明白,自己是上了套了。
也怪他,素日脾气硬,跟谁都不大往来,也不肯跟郑伯忠低头,所以才惹恼了人,今日中了计。
他方才确实是被一个宫人引路,从拢翠峰后面的角门进来,他是带了三个人一起来的,可是到了拢翠峰,三柺两拐,其他人都不见了。
他只好紧跟这个宫人,谁知宫人也在假山山洞里不见了,
这时他便听到那声叫喊。
再然后,自己就被人发现了。
“你是说有宫人去传话,是谁?可在这里?”萧桢声音冰冷。
顾七左右打量,指着尖叫的宫人。
那宫人往后便缩,口里喊道,“没有,没有,你胡说!我没见过你!方才,是我们娘娘嫌风凉,吩咐我回去取衣服,我想穿近道,才发现你躲在那里的。。。。”
张侧妃这时出来,屈身道:“太子爷,果然是我让她回去的。这拢翠峰山洞里穿过去,离妾身屋里是要近一些。。。”她声音微微颤抖,指着顾七道:“你是谁,我并没让她去叫什么侍卫啊。”
顾七此时面色如墨,不做一声。
他跟郑伯忠有嫌隙,可是跟这位娘娘没有啊。
而且,截至现在,他还不明白这个圈套是为什么。也许只有。。。。。他将目光投向齐瑶,眼里有担忧,有愤怒,还有一丝别样的目光。
他跟这个亭子里,惟一有瓜葛的,就是她。
当初,他从北离受伤回来,是她将昏迷不醒的自己抬到瑞兴药铺,还求了齐府大老爷给自己救治,才挽回了自己一命。
顾七望向太子,决然道,“属下被构陷了。刚才随属下一起来的还有三人,请殿下明查。”
然后,闭目跪在地上,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