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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宫有毒
云风篁回到浣花殿，呷了口茶水，将沈太嫔宫人所告诉的事情整理了一番，才召集左右，一起商议。
“娘娘，明惠殿下的事儿，婢子也是想不通，不过孝宗先帝与太皇太后的恩怨，莫不是太皇太后太向着纪氏了？”清人率先提出想法，“婢子在宫里，曾听一些老人提过，当初孝宗初为天子，太皇太后时常劝说孝宗，多听些邺国公的话，此乃老成持重之言。但孝宗之后与纪氏逐渐不和睦，对于太皇太后这样的叮嘱，想必听久了也就腻味了。”
“但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红萼说道，“太皇太后这么做，可能孝宗先帝觉得心下不悦，可在太皇太后的立场上，都是骨肉至亲，哪边都放不下，又能怎么样呢？孝宗先帝就算不爽快，私下抱怨几句也就是了，却何至于对前往劝说的庶人纪晟大发雷霆，以至于帝后双双受伤？”
陈兢想了想，说道：“宫人说的也是不太详细，可能当时孝宗先帝已经被纪氏逼迫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故此一时失控？”
“不至于吧？听说先帝不是暴戾之人，平常时候，跟今上一样，都是极为宽厚和蔼的。”清人说道，“既然如此，哪怕不高兴了，呵斥庶人纪晟退下就是，何至于到那种地步？”
云风篁微微颔首，孝宗跟淳嘉可不一样，作为神宗元配嫡子，这位主儿差不多是从神宗登基，就做了储君。
养气的功夫，必然是从小栽培起来的。
等闲决计不会失控。
将他气成那样子，这得是多大的事情？
她还是怀疑明惠的血脉……但如果孝宗就怀疑明惠的血脉了，明惠也好，庶人纪晟也罢，能活到淳嘉登基？
就算孝宗跟庶人纪晟是少年夫妻，纪晟还为了他，一度背叛娘家，孝宗也不太可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原谅她，还给予明惠帝女身份罢？
再者，孝宗愿意这么宽宏大量，太皇太后肯？
“看来沈太嫔当年还是身份太过寒微，哪怕亲自从那会儿过来的，许多事情，还是懵懵懂懂。”云风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沈太嫔，毕竟就是她手底下的宫嫔，比如秦王生母赵氏，哪怕是已经封妃的昭庆生母伊杏恩呢，这宫里这两年发生的许多事情，内幕如何，也是不清楚的，只能知道些流传在外的说辞。
毕竟地位摆在那里。
沈太嫔生下了孝宗仅有的三个女儿之一，在孝宗去后都没混到太妃，当初的地位可想而知。
她能够撞见袁太后查善渊观这事，已经是意外之喜了，遑论其他秘密？
“明惠这事儿且不说了，反正如今陛下对她情分已然稀薄。”贵妃思忖了会儿，缓声说道，“她已经无法妨碍到本宫，甚至，她到底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嫡孙女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牵累到太皇太后，往后无人节制慈母皇太后，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更关键的是，她还打算利用明惠坑云氏一把，好接手云氏的余泽呢。
眼下不但不能对付明惠，甚至有时候，还得帮着明惠在淳嘉心目中提升些地位才是。
她搁下此事，注意力却放在了，“倒是如何将慈母皇太后对善渊观的彻查禀告给太皇太后是正经。”
“娘娘，之前您不是让林王妃去寻皇后娘娘了？”赤萼小声提醒，“这事儿，能让皇后娘娘也一起去么？”
云风篁闻言却是摇头，说道：“这事儿却不一样。林王妃对慈母皇太后的怨恨，人尽皆知！但善渊观的秘密……本宫都不是很清楚，贸然叫皇后那边知道了端倪，没准，反过来约束住太皇太后，对本宫，又有什么好处？本宫背后没有家世支撑，皇后的娘家可是正经高门。本宫不知道，慈母皇太后在善渊观查到了些什么，怎么可以轻易将这消息，透露给顾氏那边？”
左右想想也是，又提议：“那寻个眼生的宫人，去庆慈宫投书如何？”
“庆慈宫如今只怕叫陛下盯得紧，尤其这会儿陛下匆忙离开帝京去看慈母皇太后。”却是陈兢开口否决了，说道，“以陛下的英明，定然会专门叮嘱加紧看牢了太皇太后……这会儿着人去投书，没得叫皇城司注意到。”
云风篁也是颔首：“正是如此！”
这要是平常时候，冒险也就冒险了。
可如今淳嘉才松了口，这种时候要是因为此事叫皇帝心生芥蒂，后悔了之前的承诺，那可不是一般的亏！
少不得格外谨慎些。
主仆商议了一番，最后还是陈兢提起来：“娘娘，咱们平常时候跟庆慈宫都没什么瓜葛，但明惠长公主殿下却不然！若是明惠长公主殿下同庆慈宫传递消息，想必是不会引起皇城司太过注意的。何不从明惠殿下那边入手？”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办了，安排了此事，云风篁却还是不能够放心。
毕竟，沈太嫔虽然认为太皇太后要是知道了此事，决计不会放过袁太后……但，这也只是沈太嫔的看法。
这位在孝宗后宫地位低微，所看见所知道的，未必就一定是真相。
云风篁觉得还是应该加点儿保险比较好。
照她的想法，其实最好对袁太后出手的人，还是曲太后。
贵妃忍不住又双叒叕幻想，要是她是曲太后的话，早就想法子弄死袁太后了，反正皇帝是亲儿子，就算知道真相，还能杀了亲娘吗？
哪怕淳嘉一怒之下想这么做，重臣们少不得下死劲拦着天子，免得他落下弑母的名声。
而且过后还得锦衣玉食养着曲太后，以示为人子的孝顺。
谁叫这是个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世道呢？
到时候曲太后大可以大大方方舒舒坦坦的过日子……甚至没事儿还能对皇帝指手画脚一番，皇帝听不听、厌烦不厌烦且不说，反正还是那句话：他难道还能弄死亲娘？甚至他还得保证这亲娘日子过的滋润！
……只不过曲太后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或者说，曲太后不是云风篁，她出身寒微，谨言慎行多年下来，很难做到孤注一掷。
再者，可能是亲娘的缘故罢。
曲太后或许对淳嘉还是有些感情的，不希望这儿子对自己的印象太坏。
而且她跟云风篁的关系，也没好到豁出去给云风篁铺路……
除此之外……
云风篁最期待的，也就是翼国公背锅了。
如此正好接手云氏的一切。
可惜啊，云氏也不是傻子……而且，袁太后此番中毒，真凶就是自己，她跟云氏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仇怨，又不是疯了，难道还能拖云氏做垫背？
“陈兢。”贵妃思忖良久，唤了陈兢到跟前，“你着人再好好查一查善渊观，本宫也想知道，这座道观里，到底藏了些什么样的秘密，以至于纪氏两代凤主，都与之情分深厚？”
过了两日，行宫那边传来消息，道是圣驾不日将归。
报信的使者后续透露，其实皇帝本来回来的没有这么快的，只是袁太后拖着病体催促他以社稷为重，这才勉强答应先回来主持大局……因为北地又来了战报，好像有点儿吃紧。
皇后贵妃都顾不得首先询问什么战报：“那慈母皇太后呢？却不知道是继续留在行宫颐养，还是前来帝京，让咱们尽孝？”
使者恭恭敬敬的说道：“慈母皇太后的意思是，人都在行宫了，也不必再奔波！但陛下放心不下，执意请慈母皇太后回来宫中！”
“这可是真是太好了！”凤座上，皇后的脸色一瞬间僵硬，赶紧专门露了点儿笑意出来遮掩，看向贵妃，“自从慈母皇太后离宫这些日子，本宫这些人日思夜想，没有一刻不惦记她老人家！原本以为从此再见渺茫，谁知道天可怜见，总算不日就能够团聚了！贵妃你说是不是？”
云风篁也笑，对镜练习多次的结果，嘴角弧度勾的无懈可击，眼神却一点儿波澜都没有，温温柔柔说道：“娘娘这番话真是说到妾身心里去了！妾身至今还记得刚刚进宫时，因为年少无知冒犯慈母皇太后，慈母皇太后却真真儿如慈母一般，不同妾身计较！妾身还记得初见慈母皇太后，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
一后一妃情深意切的回忆了一番袁太后，直将人说的堪称万世好婆婆善长辈典范似的，待打发走使者，殿中宛如直坠冰窖，就见后妃脸色同时阴沉下来！
“行宫的太医也真是个废物！之前说的那么凶险，这会儿人不是好端端的？都能来帝京了！”皇后冷笑出声，手底下攥紧了帕子，“非但将陛下吓得连夜前往，连本宫这些人，都跟着提心吊胆这许多日子……等陛下回来了，定要提醒此事，非得从重处置那些尸位素餐的东西不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本宫了！！！
不是说人快不行了，甚至皇帝连夜动身都未必能够见上最后一面吗？？？
凭什么太平无事，还能来帝京？？？？
什么混账太医！！！
当初连本宫的楚王都没保住太平无事，救起这种老虔婆倒是用心又用力……合该全部杖毙！杖毙！！！
云风篁心情亦是十万分的不好：“娘娘说的是，这起子东西，平素备受皇恩，关键时刻却只会危言耸听……真真是该死！”
失策了！
当初光顾着对付袁太后本尊，怎么就忘记将她信任倚重的几位太医给干掉？
要不是这些人的存在，袁太后哪里来的本事玩这手苦肉计？就算玩了，就不怕身边出个好歹，将计就计将她送上黄泉路？
贵妃心中暗叹、贵妃无语凝噎、贵妃扼腕……
下次……再有下次，她一定汲取教训，不给敌人任何翻盘的机会！！！
两人打着心疼袁太后的幌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抒发了许久的愤懑之情，才互相安慰着冷静下来。
云风篁就含蓄问起来之前林王妃的提议，顾箴十分遗憾委婉的告诉她，自己也拒绝了。
这倒不是皇后自己不想跟这位王妃一起干，而是顾氏那边传话劝住了她：林王妃这个岁数，虽然姿色尚存，算是半老徐娘，然而也已经不可再生育了。
唯一的亲生儿子没了，大部分当娘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所以不要听林王妃说的多好听，什么都预备好了，什么把握很大，什么风险极小……那都是骗人的。
大概率是这位只要能够为子报仇，她压根就不在乎自己乃至于周王一脉的生死荣辱。
但皇后跟顾氏得考虑啊！
所以这种血海深仇的主儿的恩怨，还是别贸然掺合了。
人家只求目的达成，不计一切代价与后果，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陪得起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想多了，可问题是，袁太后回来之后，虽然八成可能会针对顾氏，但也还有两成可能，这位主儿年纪大了折腾不过来了，就此息事宁人呢？
又或者，这位主儿当初都被逼得千里迢迢返乡了，底牌可见也出的差不多了。
这种情况下，回来之后或许会让皇后日子不好过，却也未必能够做太多，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不是？
顾箴想想也是，这才含泪婉拒……
“唉，这就是出身高门的好处啊，哪怕自己是头猪，只要肯听话，也不容易翻船。”云风篁闻言，心里郁闷的不行，这要是顾箴不是出身昭武伯府……好吧，顾箴要不是昭武伯府出来的，这后位也轮不着她坐。
定了定神，云风篁复道：“罢了，陛下心意已决，咱们还是不要多说了。大不了往后多走动，相信她老人家通情达理，一定能够接纳咱们的。”
这话听得顾箴几欲吐血，她都是多少年的妃子多少年的皇后了，还得想法子让个便宜婆婆来接纳，关键这婆婆从前就跟她有着旧怨不说，家族之间甚至还有着血海深仇，这……
想想都知道必然前途无亮。
关键她还不受皇帝宠爱！
皇帝基本上不会考虑她的心情！
顾箴一直觉得自己很能忍了，但现在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对了娘娘。”正郁闷着，又听云风篁问，“北地又有要紧战报，却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她带着几分期盼问，“莫不是王师已经直捣韦纥王廷，不日将挟捷报，班师回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