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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完美公子驯化论
扔掉了当下无用的东西，队伍的前行速度确实加快不少。然而人终究不是铁打的，凝宝耐力强不等于别人也能跟她一样。
马不停蹄地走了两个时辰，开始出现了掉队者。
起初只是一两个，后来再数就少了十几个。
奇怪的是，掉队的不是轮流背负重伤患的人和轻伤尚能行走者，却是那些负责拿干粮的——拿干粮的几乎都落到后面去了。
凝宝没吱声，甚至没有放慢脚步。瑞明频频回头去看，却也没呼喝催促。
到最后连温然肃和乐平都发现不对劲了，累得头昏眼花的洛副总领才反应过来。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不见坐在路旁的那些人动弹，只得叫了三个手下同他一起转回去。
洛副总领与凝宝擦肩而过时，他的右手袖突然被扯了一下，继而便听见凝宝低低地咳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了看凝宝，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袖，忽然间眼神微变，飞快一瞥远处那些个坐在路边不动的黑衣人，轻轻皱了下眉头。见凝宝已然走远，他沉吟数秒，又叫多八个人跟他一起过去看究竟。
乐平本想借着这空当放下温然肃休息一会儿，看凝宝没有停步的意思，只得继续跟着她朝前走。
瑞明瞅瞅满头大汗的乐平，忍不住低声问凝宝：“不等他们？吃的都在他们那里。”
孟雪俊昏睡一阵，醒来恰听见这一句，一激灵，清醒了。
这些天他都不敢正视凝宝，也不知该跟她说什么。跟她在一起时总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等她离开了才会跟瑞明聊上几句。此刻怕她真的会停下来等人，想叫她不要理会，却也不肯直接跟她说，拉下头上的风帽，语气淡淡，看似在回答瑞明，实则是说给她听：“等什么？等死吗？”
瑞明愣住。乐平不动声色地凑过来，他想要答案想得耳朵都发痒，偏是不肯跟孟雪俊说话，只拿眼睛盯着瑞明的嘴巴。
瑞明却没有再问下去，倒扯扯乐平的袖子，轻声道：“哥，我俩换换，你拿包袱，我来背他。”
乐平郁闷了，横他一眼，紧走两步追上凝宝，笑眯眯地问她：“沅碧姑娘，为什么不等他们呢？”
凝宝没看他，只压低声音道：“别问了，走快点。”顿了顿，又道：“你跟瑞明换，顾着点成玉，到地方再跟你解释。”
嘁，装神秘什么的最讨厌了！乐平气呼呼地一扬下巴，深吸口气，背着温然肃快步超过凝宝去。
洛副总领半天不见回转，凝宝又只顾往前走，黑衣人们有些愣神，不知该停下来等洛副总领还是该跟着凝宝继续前进。
片刻之后，队伍分成了两拨，有三十来个人留在原地不动，跟着凝宝等人前行的只有十二三个。
行进了半个多时辰，凝宝再回头看，只见茫茫黄土，那三十多人却仍不见踪影。她低低叹了口气，扫眼那十几个累得东倒西歪的黑衣人，蓦地扬声道：“原地休息一刻钟，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赶到均良村。”
乐平走得急，早是累得不行，闻言便迫不及待地把温然肃放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粗气。
那些黑衣人却硬撑着又走出一丈多远才就地坐下，似乎同凝宝她们保持距离才能感觉安心。
喘气声渐渐由急促变为平缓，他们一面擦汗一面小心翼翼地偷瞄凝宝，却始终没人敢开口问她一句为什么。
一刻钟后，凝宝背起孟雪俊，沉声道：“走。”
响应她的只有瑞明、乐平、成玉和四五个脑子尚算清醒的黑衣人。其他人依旧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她，眼神近乎哀求：再多歇一会儿吧。
这一次，凝宝没有像之前一样头也不回地走掉。她定定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嘴角一弯，竟是笑了：“那天夜里一共来了八十九人。天亮时，剩下五十三人。当天傍晚吃饭的时候，五十三变成了五十七。离开村子的时候，五十七变成了六十二……如果说多出来的九个全是死士的话，老实说，刚才留下的人能活着回来的，不会超过十个。”
给出答案的结果无异于大热天里当头浇下盆冰水，前一秒还半死不活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人，这时候全都慌了神，手脚并用爬起来。
慌了、怕了、急了，免不得就怒了。
有人问：“当真？”有人问：“你怎么知道来的是死士？”有人问：“为什么刚才你不说？”还有人问：“你知道了干嘛不在离村前把他们揪出来？”
七嘴八舌，像是炸了锅。
他们觉得他们有理由愤怒。
这两天凝宝没再展露她的身手，没为难他们，也没赶他们走。在荒村时供给他们饭食，出来了又把仅有的水分给了他们。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凝宝虽然还打着危险的标签，但是相安无事那么些天，他们或多或少都放松了警惕，将自己和她划为一路，甚至把她的话看得比洛副总领的命令还重要。她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让弃车他们就弃车，不让休息他们就不停下……
他们做得够可以了吧？她有什么理由察觉危险却不提前知会他们，还放任死士混进队伍跟到这里来，眼睁睁看着洛副总领和他们的弟兄去送死？
她凭什么！？
他们渐渐围过来，横眉怒目，像是忘了行路的疲惫。
瑞明和乐平对视一眼，瑞明挎上包袱，握住鞭柄，乐平背起温然肃，刀出半鞘。，同时朝前一步将凝宝挡在身后，准备动手。
孟雪俊慨然长叹：“人啊……”
凝宝突然反手弹了下他的额头，低声斥道：“成天老气横秋的，你才多大点年纪？”扫眼神情不善的包围者们，右眉一挑，冷笑：“没水没粮，你们一样能活下去。死士来了，他们也绝对不会为难你们……你们有的是力气有的是精神，你们可以慢慢磨，磨到我脱力，磨到那些死士赶上来。”
黑衣人们齐齐一愣，须臾，收了兵刃，垂头丧气地散开。就算多出来的那九个人不是死士，他们会悄悄混进队伍里，又在众人断水时拿走干粮拖后腿，必定不会是来帮他们完成任务那么简单。前两天隐忍不发，难说不是怕联手也赢不了凝宝，存心要拖延时间等到她没力气抵抗了才动手。
洛副总领不在，凝宝就是他们的支柱，一旦支柱倒塌，对谁有好处？
有人想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又去问凝宝：“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丢下洛副总领和其他兄弟不管吗？”
凝宝背着孟雪俊，招呼成玉和乐平一声，拉着瑞明领着喜字军团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地道：“我最多还能再撑三个时辰。”
一语出，天地静。
脚步声渐渐汇拢于凝宝的身后，他们明明已是渴极累极，前进的速度却比先前更快更急。
明晃晃的太阳从天顶中央一点点向西移去。
这一路没人说话，没人掉队。对生的渴望驱使着他们选择相信前方那个瘦小的女子，不犹豫、不放弃。
直到天边云霞被染得红艳，他们每挪一步都艰难无比，那片茫茫的黄土地才隐约出现了村落的轮廓。
当他们站到洛副总领口中那条救命河的河岸上，看着清澈的河水在脚下淙淙流淌，他们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有人冲动地想要跳进河里证实一下这不是梦，却蓦地听得凝宝高声道：“去村里找锅找柴找醋，水要烧开了才能用——原先住在这里的人因为瘟疫都死绝了，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于是没人敢下水了，找来的锅碗瓢盆全用醋煮过刷过才敢拿来烧水。又因着在搜索过程中发现村里有几间屋子放着棺材，没人愿意住在村里，干脆把所有东西都搬到离河不远的地方，照旧露宿。
夜幕将将降临时，第一锅水烧开了。
那十三个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的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年轻人推出来，拿碗盛了一碗热水让他端着，然后齐刷刷望向凝宝那边。
那年轻人皱皱鼻子又扁扁嘴，不敢过去。有个年长些的方脸男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起来夺过碗，快步朝凝宝走过去。
离她还有两步远，那人停下来，低头微躬身，恭恭敬敬地双手将水递过去：“姑娘先喝。”
凝宝也不推，接过来吹吹热气，抿了一小口，让水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才慢慢咽尽。
她抬眼瞅瞅那个紧张得不自觉搓手的方脸汉子，又看看那群眼巴巴不知在期待什么的男人，忍不住笑了：“再搁点盐和海椒粉，就能当酸辣汤喝了。”
那群人一怔，旋即哄笑，把那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年轻人扯过去，又揉头发又捏脸，个个都要糗他一句：“听见没？再搁点盐和海椒粉都要赶上酸辣汤了——就叫你不要放那么多醋下去的嘛！”
闹够了，人手一碗水，酸点就酸点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解决了口渴问题，气氛便轻松多了。那方脸汉子来回跑了几趟，确保凝宝这边的人都喝过水了，挠挠头，低声对凝宝说：“姑娘先歇歇。我们在个地窖里找到些粮食和干肉，一会儿腾出锅来就能做饭了。”
凝宝点点头，看他站在那里不走，不禁诧异：“还有事吗？”
那人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瑞明喝了半碗水，从包袱里翻出块手帕，倒点水浸湿了，很自然地把凝宝的手拉过去，一面帮她擦手，一面慢悠悠地说道：“他们的主子要他们办的事，他们没办成也没有殉职……会派出死士，该是不信任他们了。就算这趟洛副总领能把那几个死士除掉，他们回到西津城也难逃一死……”
他抬头冲那男人笑笑，问得直截了当：“你们觉着反正有嘴也说不清了，倒不如跟着沅碧姑娘讨个活路……是这个意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