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驯化论
凝宝不高兴地推他一下:“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瑞明淡淡扫她一眼,右眉微挑,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我帮你看?”
凝宝一愣,这家伙……在威胁她?见他当真要蹲下去,凝宝吓得赶紧拉住他:“没什么,就是崴了一下。”
“崴的?”瑞明不信,“怕是刚才踢门踢伤的吧。”
“哪有,刚才我用的是左脚!”凝宝嚷了一句便不肯再说,还有可疑红晕荡上脸颊。本来嘛,踢人踢空了也就算了,她居然还不小心踩到石头摔了一跤……太丢人,她才不要告诉他。
瑞明揉揉她的脑瓜,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等出去了再说。”
抬头看看还在闹哄哄的看台,又瞅瞅伏地不起的吴长老,他嘲弄地笑了笑,把右臂借给她作支撑,细心叮嘱:“右脚别再使力了,小心一会儿路都走不了。”
凝宝扁扁嘴没应声,左手是扶住他的手臂了,但身体的重量一点都移过去。她带的金创药不多,也不是什么上品好药,他身上的十二三道口子将将凝了血疤,刚才把她从熊背上抱下来,右臂上那两道就又裂开了。他再使力,别说以后会留疤,就是那些口子全裂了,流血也能流死他。
趁他扭头去看耿长老他们,凝宝悄悄把右裤脚拉高些,飞快低头看了眼,情形不大妙,不光是脚踝,整个脚背都肿起来了,全是在巷道里跑来跑去,之前还硬撑着拿右脚作支点猛踢门的功劳。
凝宝试着转了转脚踝,大约是不似先前那般紧张激动了,那种尖锐的酸疼就变得清晰难耐。她估计了下形势,轻声问他:“还要等多久?”
“差不多了。”瑞明淡淡一笑,右臂忽然一用力,她就不由自主地朝他歪过去,“衣服脏了我会再给你买,脚上的伤要是加重了,以后你就只好天天让我背了。”
凝宝眨了眨眼没吱声,却有红霞慢慢爬上脸来。他其实很霸道,只是平日里多是体贴温柔,叫人难以察觉,不过……咳,她蛮喜欢他的霸道,有种被宠得心都快融化了的感觉。
凝宝悄悄偎紧他,一面注意着他臂上伤口的情况,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一面抿了嘴偷乐,连四周的吵闹和肿胀酸疼的右脚也不能让她的好心情减少一星半点。
要不是想着快点解决麻烦他便能快点出去治伤,就这样依偎着他站一晚上她也是愿意的。
“还要等多久啊?”凝宝轻轻地挠了下他的手心,挠完了自己先害臊起来:怎么感觉她是在撒娇?
瑞明捉紧她的手指,正想安慰她几句,忽听那看台上有人高声道:“都别吵,先让明少把事情说清楚!”
很好。瑞明捏了下凝宝的手指,笑道:“你看,到底还是有明白人的。”
待得看台上静下来,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四位长老确实身中剧毒,下毒的人也确实是我,只是……”
一句话惹得看台上又哄乱起来,但这一回,明白人可就不止刚才那一个了。
他们急着要听下文,七嘴八舌地问:“只是什么?”
这种时候,作为挑事兼诬陷者的吴长老该是再加把劲颠倒黑白才对。奇怪的是,在那儿竭力将脏水往瑞明身上泼的人却只有郑长老。
吴长老依旧伏地不动,看台上负责主持大局的钱长老仍是一声不吭。耿长老本要帮腔的,他儿子耿文荃悄悄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他便不动声色地拉着儿子往凝宝这方移动。
瑞明扶着凝宝冷眼旁观,并不言语。
渐渐地,看台上的声音低下去,整个豹场里便只听得见郑长老那略带沙哑的嗓音:“……我等本是一番好意,不愿让宝师傅因冒名之事而受人质疑。当日耿老前往王府未能见到宝师傅,晚间便又去了一趟。是明少在府门口截住耿老,说他和宝师傅交情匪浅,谁去解释都一样。耿老不疑有诈,便带了他到玲珑当铺。我与吴老、钱老只道是耿老请来了宝师傅,一起出来拜见,没想到刚打照面,他就送了我们一把掺毒的迷香粉……”
“真能编。”凝宝小声嘀咕一句。疑惑占了上风,她已不似先前般愤怒,拽拽瑞明的袖子,让他把耳朵凑过来,低声道:“那几个竟然不跟他一起赶紧把这罪名给你坐实了,莫不是又在盘算别的坏招了吧?”
瑞明瞥眼抬头朝这边看过来的吴长老,又扭头看看望着上面的弓弩手若有所思的耿文荃,轻声笑道:“可不是又在盘算么?不过……这回他们要坑的似乎不是咱们俩啰。”
“啊?”凝宝诧异,“那他们要坑谁?”
瑞明不答,只含笑轻道:“你先看看上面的弓弩手现在把箭头对准谁了。”
凝宝当真抬头去看。灯光刺眼,她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咦”了一声。
那些劲装男子的姿势始终没有改变过,如不细看,大约谁也不会发觉箭头瞄准的已不是场中。如果按现在箭头的指向发射弩矢,那么东西南三面的弓弩手射中的会是地面,而北面这一排弩矢只会让一个人变成刺猬……
“壁虎的尾巴断了还可以再长出一条新的来。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情势的,估计也就只有那条快被舍弃的尾巴了。”瑞明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
凝宝心里残余的那点恼怒立时拍着翅膀飞远了,可她并不同情那条快被舍弃的尾巴。她低头沉思片刻,忽然问他:“如果我没来,你也能让他们内讧的吧?”
孟雪俊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在人心里撒下猜忌的种子于他而言易如反掌。瑞明师承于他,自然弱不到哪里去。当初在南斗王府,瑞明也是很轻易就让她……
“你怎么会那么想?”瑞明愕然地瞥她一眼,握紧了她的手,“他们会改变主意,是因为你来了,而且还把他们也给丢到这场子里来了。你要是不来,我都不晓得我还能再撑多久……”
“真的?”凝宝歪着脑袋看他,眼睛亮亮的,“我不来不行?”
这家伙……瑞明忍不住笑了:“嗯,我没你不行。”
凝宝脸一热,低头抠着他的袖边,嘴角却弯了。没多会儿,她又抬起头来,轻声道:“那一会儿等他们闹起来了,咱们就走吧。我同叶阳大人说好了,我把外头的门踹个脚印出来,他就把门给我打开——这回带兵的东明骠骑营监舍御史是他的老朋友,一千骠骑要收拾五百铁骑应该用不了多久。”
瑞明却摇摇头:“你不是说那个桂大姐逃进豹场里了么?这回要是放跑了她,只怕以后麻烦会更多。”
凝宝想想也是。
她夜里出城被青衣帮的人截住,当时她急着要来豹场埋伏,不肯信那些陌生人的说辞,三句不合便动了手。她本以为会赢得很轻松,却忘了淤血吐出来了并不代表她就好全了,更何况青衣帮不缺武功高手,厚脸皮坏狐狸更是多不胜数。
要是天边发白时叶阳恭成的人马没有赶到,叶阳恭成和他的二管家荣净森没能认出她来,恐怕那场无意义的混战会持续到她力竭倒下为止……
当然,虽然她跟叶阳恭成也算旧识,但叶阳恭成的话她也没全信。她只是觉得以当时她那种状况跑去豹场胜算不大,是以避开守卫溜回王府吃了顿饱饭又找地方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去地下王府探了探,然后找了个机会进了桂大姐的房间,往外间屋梁的死角里一窝……
“对了,你刚才说你把她的人全塞箱子里了?”瑞明忽然问道,“那王府那边现在是谁在守?”
“青衣帮的。”凝宝瞥眼还在那儿重复强调他们“绝无恶意”的郑长老,有点不耐烦了,“他怎么还没说完啊?重来复去也没新词儿的。”
“年纪大了就这样,最后一次了,你就容忍些吧。”瑞明笑笑地道,又追问:“青衣帮的人可靠么?”
凝宝耸耸肩:“就算他们想学桂大姐偷金子也得过得了流香姐那一关才行呢。”
“流香姐也来了?”
“嗯呐。她把你托她给我做的蛇皮软甲带过来了,说是材料有多,帮你也做了一件。”凝宝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现在不好拿给你,我……我全给套身上了。”
她瞅瞅那条黑漆漆的巷道,眼睛一亮:“得,趁他还没嘚吧完,我去把软甲卸来给你。”
瑞明正想阻拦,又听她低声道:“我先前得了包好东西,踢门的时候撂地上了,刚忙着出来忘了拿——你等等啊。”
凝宝说着便一溜烟跑进巷道里,弄得耿长老等人皆是一愣。
郑长老只道她是见状不妙想撇下瑞明逃走,止住话头就去追。他才走得两步,凝宝突然探出头来,瞪眼喝道:“你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没羞没臊的?我换个衣服你也要看吗?不要脸!”
众看客石化,七爷绝倒,北宣王夏侯临辉差点把扶手给捏碎了:“这、这是换衣服的时候吗?不、不对!她、她怎么能、怎么能当众说、说……哎哟,哎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没工夫生气了——
片刻后,凝宝左手提着件血色软甲,右手拎着个黑布包袱笑眯眯地走出来。到了瑞明跟前,看着他把软甲套到身上了,她才打开包袱,把那一堆一尺多长足有小臂粗的黑铁管子亮出来。
她递了一根给瑞明,自己又拿起一根来,笑着比划道:“瞧见这个拉环了吗?你拉一下,里面塞的网子就会喷出去,能喷五六丈远呢!”顿一下,又道:“那种网子你以前肯定没见过,是牛筋编的,还镶了好些带倒钩的铁刺,可有意思了。甭管谁被罩住了,绝对一块好肉都剩不下……”
话没说完,身后便传来“扑通”“扑通”的声响,凝宝诧异回头……呃,那俩老狐狸怎么也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