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驯化论
夏侯楚焱很紧张,是真的紧张,鼻尖都冒汗了。
凝宝不知为何也紧张起来,破天荒没去想这会不会是圈套,认真努力地回想往事,片刻后肯定地摇头:“我真是不记得小时候在府里见过你,四叔我也没印象,二叔也是……”
他抓住她肩头的手加了两分力道:“那你还记得什么?在你跟大哥大嫂离开北宣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哪些?”
那一声“大哥大嫂”叫凝宝心中一颤,没多想就低声把自己记得的所有事都说给他听,甚至于在宫中的那些记忆她也没有瞒下。
他的表情很奇怪,而且是越听脸色越难看。
凝宝说到她帮当时的太子怀然将在宫妃住处偷听来的话鹦鹉学舌给宏伦帝听时,他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怒到无法言语。
等说到她被假扮怀雅的孟雪俊推进蛇窟时,他突然大笑,却是怒极而笑:“蛇窟?他卧房里有蛇窟?”
他的反应让凝宝又讶异又疑惑:“是啊,有块浮板一踩就会翻起来……怀帧后来跟我认过错了,他那时候只是气我在宫里的时候黏着怀雅不理他。”
夏侯楚焱愣住:“他承认他把你哄到老爷子房里,推你下蛇窟?”
见凝宝点头,他就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在面前发生,震惊得整个人都呆了。
凝宝以为他没心听剩下的事了,缄口望着他。他却忽然一捏她的肩头,低声命令:“继续说,把你记得的所有事都告诉我。”
换做平时,不熟悉的人这么跟她说话,她铁定会恼。可她居然并不讨厌夏侯楚焱对她这样做,反而还有种古怪的亲切感油然而生,驱使着她把那些零碎的记忆全告诉他。
直到她说完他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出神,怒容不再,眼中流露出的悲伤却是那么浓,那么真切,叫凝宝鼻子一酸,莫名其妙地难过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抹他的眼角,喃喃道:“别哭,六叔,我不会恨爷爷的。”
话出口她自己先吓了一跳,那种叫人无法解释的亲切感愈发浓郁,让眼前这个没有在她儿时记忆里留下任何痕迹的男人和那句无来由就脱口而出的话突然熟悉得叫她有些畏缩。
可是他的反应更加奇怪。他一愣之后,那浅棕的眸子就被水雾蒙住了,泪汪起来在眼眶里打转,悲伤里又多了几分委屈,像是随时会嚎啕大哭。
凝宝被吓住了,直愣愣地仰着脸看着他眼里闪动的泪光。
夏侯楚焱忽然放开手,一把将她抱住。
不知怎么回事,她居然不想挣扎,还将脸贴在他胸膛上,左手环住他的腰,右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夏侯楚焱背脊一僵,突然用力推开她,转过身去,声音有些喑哑:“是六叔没用,是六叔信错人了……”
他丢下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解释也不回头,大步流星地从角门出去了。
凝宝呆呆地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等回过神来,她觉着脸上冰凉,伸手一摸,才惊骇地发现她竟是流泪了。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慌张地四顾,看见刚从厨房里出来的瑞明,便如同看到了救星,冲过去拉住他,语无伦次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回,又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看,我没想哭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
瑞明没插嘴,一直耐心地听她讲,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这才揽她过来,轻声道:“我知道你没有说谎,更何况在这样的事上,任谁都没必要说谎。”
不是单纯的安慰或是无条件的信任,而是有逻辑的推断——这正是凝宝此时需要的。
最初的慌乱过去了,她深吸口气定定神,点头道:“所以在我告诉六叔之前,六叔根本不知道我不记得他了。倘若他以前跟我不怎么亲近,就算他现在另有所图才在和我分别十五年后刻意装出与我亲近的样子来,也不必编出些没有的事来骗我。而我对他半点印象也没有,任他说的天花乱坠,我不信他也没办法,可是……”
“可是你完全不记得小时候有见过他,昨天晚上他对你做出那样突兀的举动,你明明动手想要推开他了却没有使出全力。”
凝宝一怔,回想昨晚与夏侯楚焱见面时的情形,不得不承认瑞明的话是对的。
凭她的脾气和臂力,她若是当真反感夏侯楚焱的唐突,那时候大概夏侯楚焱不死也爬不起来了。
她留了手。
在一个没有在她记忆里留下任何痕迹的男人突然抱住她,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的时候,她挣扎,却本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道……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事吗?
“而且刚才在厨房里,你六叔故意捉弄我们,言行举止可谓是破绽难寻,若不是你的反应不对劲,我差点也被他骗倒了。”
凝宝愕然:“怎么说?”
瑞明微微一笑:“你不喜应酬别人,但在长辈面前你很少有失礼的时候,尤其是跟你不熟的长辈,你多是能忍则忍,忍不了也不会给人脸色看,可你想想你刚才是怎么对你六叔的?”顿一下,又道:“后来他耐不住性子自己承认了,你居然不惊讶也不生气,就像是你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你自己一点都没发觉这有多奇怪吗?”
凝宝默然。
是,不知怎么回事,从瞧见夏侯楚焱穿着官服在剁肉的一刹,她就认定他是在捉弄她和瑞明。她本来可以揭穿他的,她却没有揭穿,反而顺着他演下去,直到他自己受不了先投降……这样的事确实很奇怪。按常理,同样的事应该是发生了很多次她才会作出那样的反应,可为什么她只记得她有个六叔,却不记得有见过他?
“你确实不记得小时候有见过你六叔,看你的反应你六叔也确实曾经和你很亲近,那么……”
瑞明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脑子里有个念头飞快地闪过,模模糊糊甚至没有轮廓。他想把它抓回来仔细琢磨,然它转瞬即逝,只留给他一种强烈得有些古怪的不祥预感。
“算了,别想了,咱们去做饭吧,想知道什么,等他回来直接问他好了。”凝宝忽然道,“你看他刚才那个样子,分明是知道原因了,他这趟出门,八成去寻人晦气……说不定待会儿他还会把那个人带回来。咱们不吃饱喝足,待会儿怎么能好好‘招待’他带回来的那位客人呢?”
她的语气怪得很,笃定里还带着些嘲弄,仿佛她已经知道夏侯楚焱返来时会把谁带来了,而且届时她极有可能对那人动手。
瑞明暗暗一惊,看她的神色不大对劲,知道这会儿追问也不会也结果,只得同她进厨房重新准备饭菜。
凝宝把大锅里煮得一团糟的萝卜稀饭铲到个木盆里,又从碗橱下面的柜子里找出夏侯楚焱藏起来的鲜肉和菜蔬,笑着提过来给瑞明看:“他就这臭毛病,动不动就把东西藏起来让人找。藏嘛又藏不好,来回就那么几个地方,还真以为能难得住谁呢!”
话音落,她自己先愣了一下,笑容里就多出点苦涩:“你看,又来了。”
瑞明笑笑,没说什么,洗了锅,淘好米,把饭煮上就去外头帮她择菜。
两人沉默了一阵,凝宝蓦地低声道:“不是我习惯了这样的事,而是我突然想起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话,与其胡思乱想惹得自己不痛快,干脆就不要再想下去——船到桥头自然直,是真的总也假不了。”
瑞明心下一松,不由得笑了:“那么昨天的事呢?银子花了,人情欠了,却突然来场大火让我们连回去的地方都没了,你不但不懊恼,还催着我尽快去找客栈,总不会也是想起我跟你说过的什么话吧?”
凝宝白他一眼,自己倒先乐了:“有什么啊,我一想我那会儿一下丢出去八千两,人回头见着我还不一定认得出我是谁呢,我就不恼了,一点都不恼了——那宅子连家什加起来能值多少银子啊?能有八千两那么多吗?没有吧,没有我还有什么好恼的呢?”
瑞明被她逗得笑起来:“难为你想得这么通透,我倒糊涂了,差点忍不住要跑去看看那该死的火到底是从哪儿烧起来的。”
凝宝笑着推他一下,想了想,认真地道:“不管是从哪儿烧起来的,反正不是不小心的就是了。”
瑞明一愣:“你是说有人故意放火?”
“肯定的呀。”凝宝诧异地瞟他一眼,“你没见昨儿雪多大吗?屋顶上的积雪那么厚,要是寻常失火,就算风再大,火势蔓延的速度也不可能快成那样。而且你想想看,当时冒烟的是哪些地方?难不成火还会长眼睛挑地方,顺着安平巷、七巧巷一路烧到茱萸大街的街尾,安平巷隔壁的柳泽巷、跟七巧巷相邻的春芜巷却一处都没冒烟?看那势头,八成是有人使上了桐油,把相邻的一排房子都当成引火的柴薪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