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请说。”
见其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一张慈祥的脸给人的感觉仍是那般亲切,但洛墨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半点忽视,反倒是对其后面的话越发注意起来。
因为人们说话时,往往是将那些个自己最看重的内容隐藏在笑意里。
“望娘娘留嘉妃一命。”
“……”
洛墨当即便沉默了,心里说不上是抵触还是什么,不过赤梅嬷嬷并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或者说,她来说这句话根本目的就在于告知,而不是想要知道洛墨听后会作何反应的。
赤梅嬷嬷很快就转身出了门。
只有青提犹豫地偏头瞧了洛墨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半个时辰后,荔枝走了进来,低声道:“娘娘,寿康宫有请。”
这么快就来了,赤梅嬷嬷的提醒还真是到位,洛墨轻轻笑了笑,然后便带着青提和荔枝一道出了凤仪宫。
细小的雪纷纷扬扬地下,似是娇俏羞怯的少女在做着初次的试探,经过几番小鹿乱撞之后,终于将小脑袋靠在了人儿的肩头。
暗沉的天空叫人分不清此刻到底是何种时辰,只有内心深处隐隐透来的倦怠在提醒着自己该入睡了,但既是旅程,总要有个开头,也必会有个终点。
自凤仪宫出,到寿康宫下,这便是洛墨今日的旅程了。
至于其他的那些人,洛墨不关心,也不在意,只会偶尔念一念承干宫里头的那位到底有没有听自己的话、劳累的时候往身后的靠垫上靠一靠,享受着内里封存的淡淡清香,以解了那想放又不可放的乏。
“皇后娘娘到!”
内侍的喊声将洛墨从思索中扯了回来,转而对其礼貌一笑,便在青提的搀扶下迈过了寿康宫大殿的门槛。
多久没有听到这种喊声了呢,洛墨记不太清楚了,只对其大致会出现的情况有所耳闻罢了,一是后宫大乱,二则正式场合,三嘛,那就再简单不过。
“拜见母后。”
同太后行了礼,洛墨方将目光投向大殿的两侧,发现除李珂和罗婧以外的其余人均到齐了,面色各异地盯着她。
“诸位妹妹这般瞧着本宫作甚?”洛墨淡淡开口问道,仿佛问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毫不相干的人。
妃嫔中低头不语有之,而更多的则是神态更加古怪,纷纷心里想着为何皇后娘娘能够如此老神在在地出现在寿康宫,且从面上叫人察觉不出一点异样。
哪怕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事已然足够晚了,可是对于世界里只能有主子们的宫人来说,那远远不到他们应该歇息的时辰,便都支起了耳朵,祈求能在自己犯困之余听到哪宫出事的消息。
这个事,不见得非是坏事。
但只要有事,那就聊胜于无,就能让人醒醒盹,打起一点精神来。
很快,宫人们等到了期待的消息,却没想到,这消息里竟是包含了太后之下宫中位分最高的两个人——皇后娘娘和嘉妃娘娘。
在后者一回宫的刻意引导下,风向转瞬之间便成了皇后娘娘故意谋害皇嗣、蓄意给妃嫔下毒,而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无子,心中妒忌!
人们都在不解,皇后娘娘那般和善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妒忌其他人,而且前不久还听说皇后娘娘承诺了参与接生皇长子的宫人每人百两银子,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产生谋害皇嗣的想法呢?可是很快,一则又一则消息爆出,人们终于按下了纠结选择去相信。
那可是嘉延宫传出来的实锤啊!
嘉妃娘娘是什么人,母家仅仅比皇后娘娘的母家低了那么半阶而已,再加上宫女樱桃的一席话,舆论纷纷由偏向皇后娘娘那一方变为了偏向嘉妃娘娘那一方,甚至事到如今,已有不少凤仪宫本宫的宫人心思也产生了动摇。
不过是人心向背。
“皇后姐姐恐怕是还不知道,如今皇后姐姐的事呀,已经传到了京城里,想来过不了多久,整个大昌便能知晓大半了。”阮红袖得意地看了洛墨一眼,然后掩下眼底流露出来的鄙夷,赞叹道:“这些都要亏了太后的明察秋毫呢。”
洛墨没去瞧太后,也没去理会阮红袖,而是招了招手,身后的青提便附耳过来。于是洛墨用着并不压低、甚至算不上小的声音道:
“我听说蜣螂在冬季便无法继续工作了,可青提你道如何,怎的还能见着活蹦乱跳的蜣螂?莫不是本宫眼花了。”
青提自然不会接话,洛墨本也不需要青提接自己的话,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面的阮红袖扯了扯嘴角,想要说点什么,但一想到待会儿就能让洛墨吃到应有的苦头,心里的那一点不爽就瞬间驱散了。
“本宫一日是皇后,便始终要待在你嘉妃的头上,”洛墨拿起帕子擦了擦沾上茶水的手,眼睛直勾勾阮红袖,继续说道,“嘉妃说,是也不是?”
“皇后姐姐说的是。”
但很快就不是了,阮红袖在心里为自己补上了这句话,双手依旧忍不住瞬间收紧,无名指的长指甲将掌心刺破了个口子。
洛墨此话说合理又不合理,只因她说出了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也正因为如此,殿内的氛围降至冰点。
人人都在等着看皇后的笑话,期待洛墨跌个大跟头,可是她们忘了,皇后一日不倒,她们便只有做妾的份。做妾嘛,谁给你的权利和胆量来讥讽主母了?
“这还是寿康宫,你们想翻天不成?”说话的是太后。
“母后,儿臣不敢,可是母后不如好好想想,方才嘉妃诋毁讽刺儿臣的时候母后又在何处,”洛墨离座福了个身,然后站在原处道,“其实儿臣是始终有些委屈的。”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被当场驳了面子,太后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一向恭顺孝敬的儿媳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顶撞自己。
“按理来说,儿臣才是母后名副其实的儿媳,可是儿臣不懂,母后为何独独对其余妃嫔极好,偏偏瞧不上儿媳?到底是儿媳对母后不够好,还是母后觉得儿媳的肚子太不争气,心里早已将其他人当作了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