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姐姐,你可莫要忘了,我们是在寿康宫呢。”
阮红袖果真是火上浇油的一把好手,只听得太后那方桌案咚地一声响,洛墨心中了然,太后也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
“知道的是在太后娘娘的寿康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你嘉妃娘娘的嘉延宫呢。怎么,一口一个我们,当真觉得本宫不知道你阮红袖对我宫人做得那点事儿?”
待在宫中前后共十数年,洛墨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轻飘飘地三言两语,就将话题扯回了阮红袖身上。而对于太后,账是迟早要算的,但还不是现在,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红袖听不懂。”阮红袖尴尬一笑道,眉头蹙起,一如那年扯住自己道求姐姐垂怜的模样,同样的令人作呕。
“说得哪里话?”洛墨挑眉,险些被阮红袖给气笑了,当即回嘴道,“殿内众人除清妃以外都是京城人士,嘉妃竟问本宫说的哪里话。到底是本宫吐字不够清晰,还是你阮红袖听不懂人话?”
“你……!”阮红袖喘了几口气,勉强止住了临到嘴边的话,然后面带委屈道,“倘若是妹妹做了什么不慎令姐姐不喜,还挺姐姐直接提出,莫要,莫要说这等中伤他人之言。妹妹听了尚且无所谓,姐姐说什么都是该说的,可若传到了宫外,恐怕对姐姐威严有损。”
“好一个威严有损。”洛墨拍了拍手,然后眼睛看向太后,微微一笑道:“母后恐怕不知,正是因为咱们这位嘉妃娘娘在幕后从中作梗,以至于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连京城的百姓都知晓儿臣谋害皇嗣了。”
“姐姐莫要取笑红袖了,红袖哪里有空闲做出这等事呢。”
令阮红袖没想到的是,洛墨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件事来,分明事先她便思考好了,自己派出人手传播皇后谋害皇嗣的言论,而一向极其在乎面皮的洛墨定会下不来台阶,即使能查出来是自己做的也不会明说出来。
整个计划堪称完美,从控制宫女樱桃,到令樱桃趁荔枝外出之时投毒,再趁洛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迅速将消息传到人们的耳朵里。
如此,洛墨失了先机、没了证据、少了帮手——阮红袖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但孰能料到洛墨在她距离终点还有一步时绊了她一脚!
“罢了,妹妹既矢口否认,那就由证人来说吧。”满意地欣赏了一番阮红袖此刻不敢置信的表情,洛墨顿了顿,才转头扬声道:“带樱桃进来。”
不多时,寿康宫正殿的门口就出现了三个身影,其中两名大理寺着装的人将樱桃夹在了中间。
随着樱桃一瘸一拐地走近,洛墨渐渐看清了她的脸,和往日在凤仪宫生活的可爱娇憨不同,和昨夜在大理寺受刑的刚毅坚强不同,如今的她,脸上只有无尽的漠然。
那是大哀莫过于心死。
“审讯可有结果了?”
“是。”其中一名大理寺来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呈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拿过那张纸,面色本无什么波动,可越往下看,目光越发阴沉,抖着手将那张纸给团了,险之又险,幸好没将其给扔出去。
“嘉妃,你好大的胆子!”
“太……太后,红袖是冤枉的啊,您怎可听信这宫女的一面之词?”阮红袖连忙跪拜在地,然后头猛地转向洛墨,不愉道:“皇后姐姐怎可如此,如此陷害妹妹,妹妹自认从无对不住姐姐之处。”
“事到如今,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昨日令樱桃作假证的是你嘉妃,如今说只不过是一面之词的也是你嘉妃,正也是你反也是你,莫不是想翻了天?”
顿了顿,洛墨冷笑一声,然后继续道:“陷害?嘉妃你也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樱桃,你说。”太后道。
“谢过太后。”
始终没有说话的樱桃,得太后这一命令,俯身缓缓下拜,即使身上每有一点动作都会使她的痛楚再次加深,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完成了。
“樱桃自六岁起同妹妹被夫人买入府中,八岁时因性子乖觉被选入了二小姐的院子做侍女,也就是嘉妃娘娘。如此跟从十年,正当选秀,被作为内应安排着入宫做宫女,后得幸皇后娘娘垂怜,挑中了奴婢。”
“奴婢自知内有异心,时刻兢兢业业怕被娘娘发现了,并着暗地里完成一些二小姐交代的任务。然而许是上天察觉了我的丑态,一夜之间,我的亲生妹妹重病不起,被二小姐以妹妹性命相要挟需在皇上生辰那日下毒,为了妹妹得以续命,能够有药吃、多活几天,奴婢照做了,可是……”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本在认真听的太后不满地催促道:“可是什么?”
“可是奴婢没有想到的是,棋子终究是棋子,即使为了执棋的那只手终日良心不得安宁,也不会得到半分同情和生机……”
樱桃垂了眸,嘴唇苍白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到开裂的嘴唇然后正准备继续说,霎时间一道玫红色身影冲了过去。
“你这下|贱的东西,谁给了你银钱让你污蔑本宫?!”
厮打在单方面地进行着,分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樱桃简单捋在背后的发就被扯掉了几绺,散乱在地面上卷曲着,止住血的伤口经大力一击也再次崩开,里衣本就薄,那血便星星点点地显了出来。
便是遭遇如此,樱桃的眉头也没有皱起半分,嘴唇还在机械地张合着,好在眸中总算有了些生动。
脑袋缓缓转过来面对着阮红袖,那双木然呆滞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只听樱桃道:“二小姐以为,木制的棋子被摸久了就产生不了一点自己的情感吗?下人不只是奴隶,也并不是走狗,不是你高高在上被伺候惯了就可以随便抛弃的东西,她……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就这么杀了我的妹妹,还叫我尽心尽力为你办事,你凭什么啊?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嘉妃娘娘吗?视人命如草芥的上等人!你还我的妹妹!”
越说情绪越发激动,那双眼里流出了泪水来,因为愤怒和不甘,樱桃的身子在剧烈地抖动着,不再一味地挨打,而是终于反手打了回去,一巴掌就将阮红袖发间簪着的碧玉玲珑簪给拍掉了。
上头嵌着的玉登时便碎成了几块,阮红袖一声尖叫,转头瞧了一眼险些掉出泪来,于是下手便愈发狠,专盯着樱桃衣服上透血的地方使劲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