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毫不停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仿佛有一大堆老鼠蠢动。
“妈妈,你好暖……我也想像你这样,身体暖烘烘的……”
“傻孩子,只有大人的身体才暖和哩。”
“那,我要快一点儿长大……”
年轻的母亲这么说着,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一些,用脸紧紧贴着女儿的额头。她大腿并拢地坐在地上,右小腿大概是断了,所以用夹板进行简易包扎。
吱,吱,吱。老鼠越来越多了。
女儿安静了一会儿,问:“那些叔叔阿姨干嘛围着我们家呀?”
吱吱声在窗口也有。颤抖着的男人和女人隔着窗玻璃,贪婪地盯着里面的母女,手指还不住地挠动,似乎想将墙壁挠穿。
妈妈想了想,说:“因为罗拉很可爱呀,大家都想抱抱你。”
“才不给他们抱,我只要妈妈抱……”
“那当然,那当然,我的小宝贝怎么可以让别人碰呢?现在暖和一点了吗?”妈妈说着,用棍子拨动身旁的火堆,让火势更旺一些。火里烧的都是她所能找到的布料,以及能燃烧的油料。
“好像更冷了……”女儿眼皮慢慢耷拉。“我好想长大呀……”
妈妈终于哭出声了。她拿起火油,浇在自己与女儿身上,然后点火。
女儿睁开眼睛,眼里盈-满温暖的火光,显得很有神:“妈妈,你的眼泪也好暖呢……”
当整间屋子都燃烧起来的时候,清沂也将这一幕收在眼里。他下达指令,让围拢在屋子旁的寒战巡游者退开,以免被烧伤。大群大群的寒战巡游者屈从于支配死灵?王者威仪之下,在清沂身后行走。局势到了这一步已经非常清晰了,清沂由“诱饵”变成了“统帅者”,如果他带着这么多士兵却还不知该怎么做,那他也就不是白骨暴君了。
“这就是惊喜吗?斯考尔和布瑞恩还真是别出心裁。”清沂赞叹着,对俩人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经历多场风波后,黄昏帝国的人力和财力都不足以支持一场跨国战争,但两位属下巧妙地发挥优势,先轰炸,再传播病毒,然后制造兵员,这一切的成本都压缩到最小,而破坏性却巨大。虽然并未从国内直接运输士兵,但依然能有数量可观的战斗力供清沂支配,这至关重要的战术外界却怎也猜不透,也正是两位属下的高明之处。
此消彼长,风云变幻,亚斯坦特此刻真是岌岌可危。
“走吧,争取在今天拿下亚斯坦特。”
————————————————————————————————————
所有人都看得出,亚斯坦特这回惹上大麻烦了。
黄昏帝国貌似疯狂的挑衅行为在现在看来却是神来之笔。白骨暴君在境外遇袭,然后传播现场录像,发动空军轰炸,传播病毒,再到就地征兵顺势侵攻,一环扣一环,不让亚斯坦特人有应对的机会,既体现了死灵生物强大的执行力和纪律性,又体现了黄昏帝国高层出色的战略眼光,更让人被“联合科研中心”的科研水平所震慑。六月阳光一直以闪电战闻名,而现在这种“闪电”上升到计略层面,着实让各**事家服膺。
目前在六月阳光的带领下,寒战巡游者如金融风暴般越滚越大,无情地吞噬掉周边地区所有的可用兵力。而白骨暴君的战术思路也很清晰,他就是要一条直线打到人家首都里。孤军深入当然危险,但因昨夜空袭兵分三路覆盖了亚斯坦特东南境,各处城镇爆发死流感,士兵们镇压都还来不及,哪里能对六月阳光构成合围之势?因此哪怕各方都急得闹心了,亚斯坦特依然不能组织一次像样的拦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活死人逐步推进。
但亚斯坦特毕竟是老牌主权国,硬挤也能挤出一点儿家底。差不多傍晚时分,由“邪眼”史考特元帅带领的半个军团挡在死灵大军的前头,还摆开了阵势,似要不死不休。史考特?桑玛斯全身包着绷带,连眼睛也没露出来,只在外头披了一件军大衣,就这样站在弓刀中与死灵遥遥对立。
“主人,让吾去即可。”说完这句话,法兰吉脱离本阵。
清沂很放心,因为他收到奥斯科尔送来的情报“史考特?桑玛斯已盲”。瞎了的音爆射手,爱将足以对付。
法兰吉走着。
他面前是黑压压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头,不知有多少人。
然而他依然走着,仿佛这些军人都是狗屁。他走一路,血就滴了一路,斑斑点点,滋生出一大堆奇形怪状的东西。
亚斯坦特的士兵训练有素,所有人举弓。
法兰吉立即停步。
感知危险法兰吉能准确无误地察觉出任何人的敌意,或者察觉重大危机。看破潜行、匿踪、隐身术等潜伏类技能,对施放以上技能的敌方目标,第一击造成额外的50%伤害。
踏前一步就是死路一条,法兰吉对这点确信无疑,所以他停步了。风一起,磷粉飘成红绸,在他身后飞舞。
军队却隐隐起了骚动。要是和两位数以下的敌人耗时间,说出去还不笑掉别人大牙?所以指挥官们下令,所有人踏前一步,开弓。也正是这一命令被执行的同时,一个又一个法兰吉走向军队——血红突袭?幽灵的舞步。每一个法兰吉都像是真的,可谁都知道,其中只有一个才是真货。
交响箭雨!
响箭射穿了最前头的法兰吉,然而那只是一个残像!箭离弦就不能收,所以交响箭雨覆盖了那个残像,完全浪费掉了!
下一个瞬间,法兰吉毫发无损地闪现在十米开外,仿佛从箭雨之中走出!他的速度太快了,除非是英雄级的弓箭手,否则无人能瞄准他!指挥官想到这一点,情不自禁地看看身旁的元帅大人,然后心沉进谷底——元帅大人的眼睛已在昨夜空袭中烧毁,怎么可能对法兰吉构成威胁?
史考特?桑玛斯忽然发出嗬嗬的笑声,拿起他焦黑的巨弓,起身。他这一动作,全身绷带下就传来细碎的皮肤破裂声。他道:“我来。”
“大人……”
“眼睛瞎了又算什么?兰斯洛特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而且会比他做得更好。”史考特声音嘶哑,就像喉咙结痂。他的步子起初还挺小,然后越迈越大:“你记住,我是英雄。”
英雄之所以为英雄,便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曾屈服。
这一刻,全军为之噤声。
史考特辨认着风带来的讯息,毫无迟疑地举弓,射箭。
法兰吉往左移了一步,带着强烈气流的箭矢便呼啸而过,根本不沾身。
史考特继续举弓,射箭,仿佛刚才那一箭只是为了定位。
法兰吉再走一步,躲闪得不彻底,飘起的长发被洞穿,爆炸。发丝针一样反过头来扎他的脸,但却叮叮咚咚地弹开,扎不进去。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只道:“人型果然不方便。”下一个瞬间,他已然变化成原型,然后发足狂奔。直到这时候亚斯坦特人才知道,刚才那还不是噩梦猎犬的最高速度。
感受到猩红的飓风即将袭来,史考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一支又一支箭矢发出爆鸣,震撼天地。然而法兰吉永远能闪避开来,感知危险告诉他什么地方是不能停留的。
“射箭!”几个指挥官大梦初醒般地忽然叫起来:“趁元帅牵制住它的时候!”
士兵们不管不顾,纷纷开弓。亚斯坦特军以整齐划一的交响箭雨闻名,每次检视战场,箭矢覆盖地带都呈标准的正方形或长方形,而现在这乱糟糟的不能称为箭雨的箭雨简直就是在败坏亚斯坦特人的名声。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招对法兰吉极其有用。他为了避免挨上绝响,不得不承受普通箭矢。他在用伤口为代价接近史考特。一想到这一点,亚斯坦特人的箭就更急更密了。
这场战斗是极其漫长的,因为箭矢似乎无穷无尽,一波又一波拍打在法兰吉身上,一如黑色海浪。每次从海浪中跃起,法兰吉身上的箭矢就会多一些。他的血四面飞洒。到了最后,他的整个正面都插满箭矢,眼睛被刺穿,鼻孔被刺穿,下颔被刺穿……就是没一块完好的肉,箭杆密集得都容不下有其他箭挤进去。
然而这场战斗又是极其短暂的,因为法兰吉只花了三分钟就赶到史考特身边,将之推翻在地,然后一口咬掉史考特的头。他倒是把口腔保护得很好。
“系统公告:亚斯坦特的元帅、音爆射手、“邪眼”史考特?桑玛斯,现已陨落。”
随后,以法兰吉为中心,亚斯坦特军中爆发腥风血雨。因法则“分离”的特性,血红突袭?噩梦的断头台毫无冷却时间,使得现场就如法国大革命时一样有无数人头落地。活死人大军随后推进,将敌人彻底消灭。
又一个强敌倒在面前,清沂并未觉得有多畅快,只觉得有些不真实。那个甩着锤杖的骑士永远地离去了,现在这个一出手便有雷鸣山崩相随的射手也已辞世,强敌似乎越来越少。也许别的登山者在翻过一个个山头时都有强烈的成就感,但他站在山顶、四面瞭望时,心中却只有疲惫。
接下来,就轮到亚斯坦特的守护英雄——优雅之兰斯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