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峡心下稍安,他见林杉似是有事的样子,便自己找了件事做借口去后院了。
莫叶走进书房,细看之下发现这书房与邢家村那宅子的书房还是有一些不同的,最明显的就在于那扇紧闭的窗户,比邢家村那宅子的书房仅用于通风、宽阔度还不够一个半大孩子爬进爬出的窗户要小多了。
介于房间内浊闷的空气,莫叶在走进书房中后,第一个举动就是拧开窗户背面的插闩,推开了窗户。
深深的吸了一口窗外的空气,虽然窗户对面是显得有些光线不足的宅户间的小道,但比起此时书房内的空气,还是会让人觉得疏朗不少。
然而当她一回头时,就看见了林杉垂眉的前一刻,双目中一闪而逝的阴郁。
林杉将手中的扁长匣子搁在书桌上,将匣盖开启挪出一半,伸手在匣槽内摸索了一下,手指摁在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木块上。这时他心里有个念头冒出,但很快又犹豫起来。当他抬眼看向莫叶、捕捉到她眼中的那抹疑惑时,他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温言说道:“把窗户关上,我们要出发了,回来再收拾屋子。”
“哦。”莫叶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她心里当然是有疑惑的,总觉得刚才师父眼里的那抹异色不太对劲,但又不确定会是指向什么,不过就像师父说等回来再收拾屋子那样,她准备回来后再随机探问。
当莫叶转身去关窗户时,林杉探入匣槽内摁在那木块上的手指一勾,将那木块取出放入了怀中,然后合上匣盖,将其放在一处书架平坦的顶层。
临出门时,屈峡很自然的问及林杉一行人的去处,莫叶按照昨晚林杉吩咐过的话照说了,屈峡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因为林杉曾说过,赏杏并不是今天出行的全部内容,所以也就没有准备什么。京都繁华,出售各种事物的商铺非常多,似乎出行只需要带些银子就够了,屈峡对此当然也是熟知的。
当一行三人离开宅子,行出两条街后,江潮就拱手道别了,莫叶对此有些吃惊。
然而林杉只是微笑着说了句:“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就没有再解释什么。
莫叶只得默然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有些心绪,似乎绷得越紧,越有容易在瞬间松弛的可能,莫叶此时的心境大抵就是如此。
好在这一路上倒也没有发生什么,莫叶也通过一路的见闻知晓了,城中那组巡城军士乃是为了春启节的安保工作而临时增派的,平时京都守备队的巡城工作并没有那么严格。
不过虽然安保军士增加了,但那增派的巡城队也并不是很可怕,至少在巡视范围内如果没有异状发生,那只队伍便只如收入鞘中的利器,不论其锋芒再利,也不会无妄伤害到身旁的人。
夜晚的京都,道路两旁虽然有高立的长明灯,但那光线总也比不上白天里明媚的阳光,并且白天始终是大多数人主要的活动时间,再加上今天是春启节的首日,城中商户早早便开门营业。各条街道上的行人也比常时多了近两倍,行走其间的除了本地人士,还增加了不少慕名来赏杏的着各种款式衣装的外城人士。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沐浴着盛春温暖的阳光,映入眼中的是令人目不暇接的各色商铺货品,莫叶不禁想道:这可比小县城那元宵灯会更热闹了。因为眼中耳中在不停接触新鲜的事物,莫叶因此倒也不觉得走路有多累,不知不觉就到了杏杉道的入口。
杏杉道的外围筑有一片围墙,此墙没有城楼巍墙那么高而厚,但亦不是普通宅院围墙的规模可以比拟的,但对这保护京都核心的最后一片围城建成这种规模,莫叶不禁心生质疑。站在准备过检的队伍里,莫叶瞧见周围没有类似巡城军士的人后,便忍不住悄声问了林杉一句。
“这种城墙叫做‘狼牙’,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弱的。”林杉低声简略的说了一句,然后就没有再继续解释什么。
莫叶也知道在这个地方不适合讨论这些,旋即也闭上了嘴。
过检的身份,林杉依旧用的他在礼正书院的化名。
礼正书院虽然地处小县城,但它在每期科举里都能有学子中举,所以朝中年轻一派官员里就有一些是出身此书院。虽然礼正书院在规模上比州学府略逊,在势力上又比京都官学略逊,但它已能算是中陆里的上品学府。
今天杏杉道检口除了派遣有一定人数的军士负责检查出入民众,离检口不远处的军用帆布棚里,还有一名户部侍郎和一名吏部郎中坐镇,林杉手持的出自礼正书院的名鉴上那方院长的印鉴,他们自然是认识的。
行过了狼牙围城,虽然离杏杉道还有一段距离,可前方那层叠林立的宫殿楼阁已能依稀看见,待行近杏杉道,皇宫琼楼的丰富色彩、屋檐上的灵兽雕像、楼柱上的祥瑞浮雕也都能清晰得见。
不过这些美好的建筑皆在一座透露出威严气息的阔大宫楼身后,而这座立于群楼前方,呈现四方形的宫楼在建筑式样上并不以美观见长,反而因为周身沉闷的色泽而显出颇为压抑的气息。
好在这四方形阔大宫楼的前方,是一片更为开阔的平台,虽然它也是由四四方方的青岩铺就,与那宫楼一样没什么美观度可言,但总算将那宫楼的压抑气息稍稍散开了些。
莫叶跟随林杉行走在杏杉道间,头顶上偶有粉红色的花瓣轻盈飘落,让人的心境也柔和许多。
莫叶瞥了一眼那座四方形宫楼,忍不住对林杉问道:“师父,那里是什么地方,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好奇怪啊!”
林杉此时似乎实在走神,而他实际上也的确是在走神,重新走在这条道路上,路边的建设比起当年要精细许多,然而有些人已经不在了,很多事也不能再重来,他不免心生惆怅之意。
然而在听到莫叶的声音后,他转眼看过来,不禁又是在心里感叹,同是游逛这条街,身边的人的身份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不得不让他的心绪变得复杂起来。
他在沉默了许久后才略提了一句:“那里是皇帝早朝的所在,处理社稷民生以及一些重大的决策定案,都是在那里进行,你所感觉的怪异其实是它本身应该彰显的肃穆。”
“哦。”莫叶应了一声。
这时,她就见林杉将手伸到她的头上,却是拈起一片杏花花瓣。看着林杉对着指间的杏花凝神注目的模样,莫叶愣了下神,旋即伸手在自己头上一阵乱摸,可惜并没有再收获花瓣,她只得再次看向林杉,见他还在发怔,莫叶忍不住开口说道:“师父哇,花瓣上有虫子么?”
林杉回过神来,轻轻弹了下指头,放那花瓣飘飞远去,然后他就微笑着对莫叶说道:“以前有人告诉我,每一种花都有一种象征性花语,可是刚才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起杏花的花语是什么。”
“花语?”莫叶将这个令她觉得陌生的词汇喃喃念了一遍,想了想后又说道:“是不是那个人告诉了你其它的花语,唯独没有告诉你杏花的花语呢?”
这话刚一说出口,莫叶就又心生悔意。他的师父既然有那种能影响皇帝策略的身份,又有那所堆满书籍的京中老宅,他一定是在京都住过一段时间,这杏花在京都占有如此地位,‘那个人’又怎会在告诉了师父其它花语后,唯独忘了说杏花的花语?
林杉没有回答莫叶问的那个问题,只是在又沉思了片刻后,开口问道:“花草树木本无情,自然也不会言语达情,花语只是人寄放给花的一种感情。”
他语气一顿后看着莫叶问道:“叶儿,你觉得杏花的花语应该是什么?”
“这个……”莫叶抓了抓头,今天她亦是着了男孩装扮,一身浅青衣衫,头发还是简单利落的扎了个马尾,这倒让她的发型不容易被这么一抓而打乱。
沉吟了一下后,莫叶还是没有得出答案,反而对林杉问道:“师父,在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杏杉道上的这些杏树,可会结出果实?”
“这些杏树其实是前朝留下的事物,本身作为景观花树,是不会结出果实的。”林杉虽然不知道莫叶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但他还是很耐心的解释了一句,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原来杏杉道只在皇宫前方存在,后来增加了左右两条街,将皇宫包围在其间,不过新增的杏树,依旧是无果的景观花树。”
“啊?”莫叶疑了一声,旋即又是感叹了一声:“唉……”
林杉不解的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原本我想回答师父,杏花的花语在我看来就是‘幸福’的意思。”莫叶撇了撇嘴后才接着说道:“可是此花开得虽盛,色泽明媚耀目,但它如果是无果之物,那便无法寄托‘幸福’之情。”
莫叶说罢仰头看向那绽满枝桠的粉红色杏花,似乎是在对花怜叹,对花说话:“杏花啊杏花,你开得再漂亮又如何?只不过是拥有不足一月的美丽罢了,到最后,这美丽也将揉入乱泥堆里,化做虚无,以三百多天的努力只换得十数天的繁华,你疼不疼,悔不悔?”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