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一骑双人,李度的大青马载着秦羽霓在同行。
问起和绫家谈判的细节,李度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遍,女相绫绮和前尚衣使,秦羽霓的师父之间的关系按下不表,只说云上京凌云绢纺总掌柜绫傅斯明里暗里找了些人,前几日在秦衣楼外围料理了一批。
至于靖月司之间的火拼,被说成是与几个江湖宵小的争斗,一笔带过。
“云端绢纺是女相的产业,背景雄厚,绫家要来抢,我如何能争得过?”秦羽霓很是惆怅。
“那,就把迷花绫卖与他们罢,听绫傅斯的意思,开的价钱可是不低。”
“这怎么能行!我是坚决不会卖的。哎?哎!你不会是已经答应他们什么条件了吧?”
李度笑了笑,果然如此。
“嗯,放心、放心,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我已经拒绝他们了。”
“可是......”
“安心吧,女相位高权重,家中产业不止凌云绢纺,她还不至于亲自过问。我看这事啊,八成是总掌柜绫傅斯在筹谋,有我在,未必斗不过他。”
秦羽霓点点头,心中稍定,旋即又诧异问道:“哎,寒林你好像对绫家很熟悉,你不是郡主府的侍卫么?”
“呃......啊,你可别忘了,郡主以前可是公主,我父亲可是大内侍卫,我少时便是在京城长大,这些事情自然要了解。”
“哦。”秦羽霓想了想,不觉有疑。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马蹄踏在石板上,声声作响。
秦羽霓在马上半倚着李度,说着和师父林语桐的过往。说到了冬日里一起包饺子,自己包的一下锅便会散掉,让季婶和师父好一阵揶揄,一生气便鼓着脸坐在厨房的门槛上,谁也不理。
说到师父为自己做的冬袄,又柔软又暖和,裁剪得体,十分衬身材,每每出门都让少时的玩伴嫉妒。
说着便有些闷闷不乐,眉宇间泛起一抹哀色。
“这些年,你师父就只有你一个徒弟吗?”李度问道。
“嗯,她说我便是她唯一的弟子,说是师徒,其实形同母女,你知道的,我以前......要不是师父,或许我早就饿死了。”
“那......在你师父到洛川之前呢?她就没有提到收徒的事吗?当年的尚衣使林大家,在京城里可是如雷贯耳,想必找她学艺的人不少吧。”
“这个......似乎也没有提过,应当是也没有收过弟子吧。师父说起宫里的事,无非是哪位贵人喜欢什么式样,尚衣监的绣娘们如何如何笨拙之类。”
李度沉默下来,秦羽霓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骑着马,不疾不徐的走着。
不多时,便到了坊市,货郎小贩吆喝着,卖艺杂耍的伶人原地打着旋子,耍猴人敲着一面锣,机灵的小猴提着竹篮绕着场子走一圈,收获不少铜板。
见到卖糖葫芦的,秦羽霓脸上绽开笑容。
“哎!等等,放我下去。”
李度连忙勒住马,秦羽霓跳下来,抛过去几枚钱,拔了几串大的,握在手里。
此刻秦羽霓还是一身男装打扮,抓着几串糖葫芦,不免有些不协调。
李度看着,忽然忍不住笑出声。
她侧过脸,微微张着嘴,一脸呆萌:“你笑什么?”
“呵,没什么......你买这么多?”
“给春芽和婉纱带的。”
“你方才说春芽是和你一起来的,她不能自己买么?”
“她舍不得,还是我给她买吧。平素工钱都攒着给家里送去,她的弟弟赵小虎正是花钱的时候。她家里......她的爹娘想着法的要把她给嫁出去,如今跟在我身边做了秦衣楼的管事,能赚钱了这才消停些,不会像原来那样逼迫她了。”
两人随意逛了逛,又买了些东西,李度一直将秦羽霓送到秦衣楼。
分别时,李度又说起婚事的筹备,让秦羽霓不要担心。忽然想到繁花楼的经历,秦羽霓不由得心里抖了抖。
“寒林,婚事先不着急吧......”
“嗯?”
“现在......秦衣楼大敌当前,不可再分散精力。还是,先打发了绫家的人再说吧。”
李度略一蹙眉,旋即豁达地应道:“也是,这些日子你们谨慎一些。四周的安全,你无需担心......”
李度上马,摇摇手,打马离去。望着他的背影,秦羽霓轻轻吐出一口气。
作出托付于他的决断,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今日所见,让秦羽霓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认真的考虑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自己是很喜欢他的,可是——自己有深入的了解过他的过往吗?
所有对他的认知都是来源于郡主府,每每谈起他家中的情形,都有郡主,郡马,薛总管的印证,但是他成长过、生活过的地方,甚至于他的那些任务,自己大抵是没有任何概念的。
或许,应该再等一等,到云上京见过他的爹娘后再做计较?
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秦羽霓收敛起心思,专心对付来自绫家的威胁。
翌日,秦羽霓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把近期的布置安排了下去,众人一看这阵势,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难不成又要和衣料行会的人开战了?
“都打起精神来,这次的对手可是云上京的绫家,最近可要提高警惕!”
秦羽霓一句话说得人心惶惶。
“哪个绫家啊?凌云绢纺?”
“咱们远在云中郡,怎么和京城的绫家结下梁子的?”
“消息可不可靠?”
秦羽霓沉声道:“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被打垮,虽然我们在明敌在暗,但是秦衣楼经历的风浪还少么?你们有没有信心?”
打完一波鸡血秦羽霓面不改色,一点不觉得尴尬,见得下面人还是稀稀拉拉,拍着桌又喊了一遍:“有没有信心?”
众人齐声道:“有!”
同样的安排也传达到云中衣庄和锦缎坊,桃露和陈镜钊被搞得很紧张,但表明了决心与秦衣楼同进退。
至于衣料行会的其余几家,不提也罢,只要他们不出来拖后腿就行。
提心吊胆的过得几日,似乎一切如常,各家的铺子正常运转,李度也没有发现张俊山有什么针对秦衣楼的行动。
一时不知道对面会如何出招,秦羽霓反倒有些心里没底。
某一日,秦羽霓在作坊里处理一种新花色的布料织造,唐临风急匆匆地闯进来,气愤的道:
“哼,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都是一帮白眼狼!”
秦羽霓眉头一挑,疑惑道:“怎么回事?”
“城外有一帮流民在传,秦衣楼给他们做的冬衣上被施了巫毒之术,害死了人,被秦衣楼抽走了精魄。”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