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维罗妮卡的指点,罗松溪看着辽阔的工业区。他可以分辨出,这里明显大量借用了圣约翰堡工业区的建设格局。
于是他有些不屑地道,“联邦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工业结构调整,圣约翰堡工业区已经开始整体外迁,帝国的工业还是落后联邦几十年。”
“真的吗?”维罗妮卡并不以为忤,微微笑道,“你仔细看,首都工业区在建设布局上确实借鉴圣约翰堡工业区的模式,但在业态上,帝国的规划是超前的。”
“这里布局的都是最前沿、最尖端的研发型企业,占据了产业链的顶端,这里可以说是帝国整个工业的大脑。这样既不会浪费吉尔斯都的人才优势,又能激发整个帝国的工业活力。”
“十五年前,帝国著名的经济学家林下一夫提出了‘后发优势’理论,他承认当时帝国的工业水平落后联邦至少一百年,但处于提亚那位面技术和产业的最前沿的联邦,任何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都必须靠自身研发,投入非常大、风险非常高。”
“但我们的技术和产业升级可以用模仿、引进、集成来达到,其成本和风险远低于自己研发,这就是所谓的后发优势。”
“所以这么多年来,帝国向联邦撒出大片的特工,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窃取联邦的军事机密和政治机密,他们负责将联邦的大量技术搬回帝国。我想你一定很好奇帝国是怎么获得轮胎技术的,这是我们这么多年来,花了无数资源经营的结果。”
“首都工业区的布局同样如此,你们的总统先生提出的产业结构调整方案,在自己的国家,要破开既得利益阶层的阻力,推动起来举步维艰。但反而是帝国拿到这个方案以后,坚定不移地按这个方案走,才有了你眼前这片反而可以傲视联邦的工业区。”
“建设永远比改变要容易,在一张白纸上画画永远要比在一张已经满是墨点的纸上作画要清晰。相信我,帝国远比联邦要更有希望,更有活力。”
罗松溪沉默半晌,问她,“你给我讲那么多,到底目的是什么?就算我掌握着一些尖端技术,也不值得安东尼达斯花那么多精力在我身上。”
轮到维罗妮卡沉默,然后她叹了口气,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不是你对我们有多重要,而是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
……
飞艇飞行了一天一夜,越过拉切斯特山脉北麓,飞临位于吉尔斯都北面,帝国最大的行省古德里安省。
平缓而绵长的拉切斯特山脉在这里绕了一个圈,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盆地。
厚实的群山遮挡住了南下的冷空气,令这里冬暖夏热,全年温暖湿润,是最适宜农作物生长的气候,古德里安省也因此成为帝国最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
帝国权势最高的亲王卡顿·罗伯斯庇尔,他名义上的封地就是这片富庶的行省。
时值夏末初秋,大片的水稻已经开始抽穗,罗松溪在飞艇上,看到的是一整片望不到边际的金黄色画卷。
而在金黄色的成片稻田之间,居然还有大片尖顶的玻璃屋棚间杂其中。沐浴在秋日里的玻璃屋棚折射着金灿灿的阳光,如同一把把璀璨的钻石,撒在这幅原本已经美轮美奂的金色画卷上。
“呀,这是玻璃暖棚,提亚那位面居然已经有暖棚技术了。”77在罗松溪脑海中轻呼。
像是在应和77的话,维罗妮卡来到罗松溪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指着那些玻璃屋棚对罗松溪说道:
“三十年前,联邦研发出新型的玻璃吹制技术,大幅降低了玻璃的成本。仅仅三年后,联邦四大家中的洛家,就发明了玻璃温室技术——用玻璃温室采光蓄热,可以实现反季种植各种蔬菜瓜果,令种植效率大幅度提高。”
“但可笑的是,洛家认为一旦这项技术面世推广,将大大降低多种蔬菜瓜果的价格,不利于洛家依靠其垄断地位对作物价格进行操控,因此一直将这项技术束之高阁。”
“而这项技术最终落到了我们手里,并在短时间内大范围推广。自玻璃温室技术应用至今,帝国主要蔬菜品类产量,都有至少五成的提高。”
罗松溪依然沉默不语,他被这样的景象所震撼到,同时他也想到,比起帝国为获得联邦的各种技术,对联邦开展的大规模渗透,联安委针对帝国的情报工作明显差了好几个档次。
尤其在经济民生这一块儿——联安委对于帝国农业的描述,仍然停留在“以中小地主与自耕农为主的小规模低效率耕作模式”。
“古德里安是泰坦神话中的神祇,传说中古德里安神一手掌管丰收,一手掌管灾祸。”维罗妮卡继续说道,“以古德里安命名,也正应了古德里安高官久以来的命运:一面享受着富饶肥沃的土地,一面抵挡着各种突如其来的灾害。”
“上一次黑潮来临之时,古德里安省是我们向黑暗生物发动反攻的第一站,古德里安盆地里世代为农的农夫,拿起了武器,成为了第一波反攻部队的主力,他们在拉切斯特山脉北麓撒下了至少三十万具尸骨。”
“一百五十二年前,古德里安省发生八级大地震,由于吉尔斯都皇城里组建的救援体系迟滞,又一次导致至少三十万平民被永远地埋在了拉切斯特山脉滚落的山石下。”
“但比起自觉自愿的牺牲和无法预测的天灾,人祸才是最恐怖的。”
“上一任皇帝查理大帝,世人皆传其雄才大略,那是因为帝国未宣传他真实的愚蠢。”
“查理大帝雄心勃勃想要征服联邦不假,但他的做法是极尽其所能榨干民间的财富,用来充盈他的军库。结果只能导致走投无路的平民,被迫举起手里的武器。
“查理大帝在位期间,民间的武装反抗不断,他的军费就被源源不断地耗费在镇压民众起义上面。如此恶性循环,贯穿了他在位二十多年的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