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钧也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就冷眼看着单钰洁白如玉的身子,突然跌落在满是水渍污秽的地上,沾染上带着腥臭气味的黑泥,狼狈不堪。
单钰被摔得不轻,半晌才缓过神来。她动了动嘴唇吐出钻进口中的一缕乱发,正要开口。却听龙之钧又继续道:“其实你应该感激我才是,昨日傍晚时分,已经有官兵到了隔壁的药材铺子,将里面的伙计掌柜都带走了……”
单钰的心一沉,顾不得身体疼痛,尖声叫道:“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
“对方人多势众,我能有什么办法?” 龙之钧双手一摊,无奈道,“何况那些人在搜查完药材铺子之后,就是这间杂货铺也没准备放过。然后我说你是我从怡红院叫出来的,又正在兴头上……”
单钰气得几乎吐血,这个可恶的男人,毁了自己的清白不说,还说自己是青楼女子!
地上又湿又凉,单钰挣扎了半天,才扒着炕沿站起身来,只觉得一双腿软得如同面条,根本就迈不开脚步。
龙之钧也不理她,继续道:“方才在你清醒之前,我在隔壁接到一封落款为‘贤’字的飞鸽传书,说是单庄主已经带着天鹰兄成功离开了皇宫,正在朝天意山庄赶去,要你不必继续等待接应……”
说话的时候,他竟然真的拿出了一个被卷成了小指大小的纸条递给单钰。
单钰她接过来看,自然是如同龙之钧所说的那样,于是一颗心瞬间冰冷无比,如同沉到幽暗冰冷的湖底。
她呆了呆,全身光溜溜的让单钰觉得身上十分别扭,可纸条上的这个消息却她的心里也别扭起来:单正救出了单天鹰,竟然连管都不管自己就离开了
龙之钧当然不会说那消息其实是轩辕昰暗中传来,命令他追上单正父子,暗中保护雪儿周全。最妙的是在落款的时候却用了贤郡王的名头和私人印鉴。于是就含糊其辞,让单钰误以为传信的人是贤郡王,具体如何,随便单钰发挥想象。
单钰的心中微冷,有心去那自己的衣服穿起来,结果却发现根本就迈不开腿,弯不下腰,最后只得瘫坐在炕沿上,朝着龙之钧道:“我的衣服呢?”
龙之钧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一指地上:“在这里。”
单钰狠狠地的等着对方,然而龙之钧却丝毫没有替她捡起递过来的意思。她无奈,只好再次开口:“给我拿过来!”
龙之钧耸了耸肩,却是站着没动:“可是……我怕你突然痛下杀手……”
然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前热情如火,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当我真看不出来么?”
单钰气得几乎吐血,可终究在一个男子面前赤身露体,让她无比羞涩难堪,若是自己还能动弹,必然是要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的。只是现在,自己双腿酸软,就算是心中愤恨,也只能先行服软。
她忍了又忍,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火苗:“赶紧将衣服递给我,我不杀你!”
在经历过一次那种剜心剔骨般的痛楚之后,龙之钧对于轩辕昰的命令再也不敢怠慢,因此也不敢太过耽误时间,于是一件件将地上散落的衣物,也不管脏净干湿,统统捡起来,一股脑地丢到了单钰面前。
单钰心中无比耻辱愤恨,然而人在屋檐下,她也只好忍气吞声,忍着身上的各种不适,颤抖的手臂如同风中枯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能够勉强遮羞。
龙之钧也不管她,看着她穿戴完毕,问:“是现在走,还是明日再追?”
单钰沉着脸,没好气地道:“自然是越早越好!”
龙之钧撇嘴:“大小姐你去看看外面的天色,就你这速度,怕是走不出这条胡同,城门就该关了!”
单钰眼睛一瞪,心中愈发愤恨,又想着只要追到了单正,自己恢复过来,便一定要杀了眼前此人以雪今日之辱。因此明明身子倦怠的厉害,仍旧嘴硬道:“我能走!”
龙之钧心中冷笑:“既如此,那就不要耽误下去了。否则京城那四丈多高的城墙,也不是那么好翻的。”
于是,可怜刚刚遭受破瓜之痛,又连续折腾了将近两夜两日的单钰,跟着龙之钧简单收拾,直接就离开了这个杂货铺子,只余下满室糜烂的气息。
单钰不知道,龙之钧的怀中,竟然还揣着一块洁白的帕子,上面点点落如同雪地梅花,却又在未干的时候,被蹭了一下,形成了一片如同血雾一样的浅红。
这是龙之钧最后保命的证据。
单钰咬牙硬撑,哪怕全身没有一处舒适,疼得她汗透重衣,也不肯停下脚步。
只是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一来怕自己真的支撑不住,二来也想在将来算账的时候不至于找不到人。所以,单钰虽然心中恨毒了龙之钧,但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太过来。
不但如此,她甚至都没有离开龙之钧,独自上路的勇气,只是一直保持着一副如同吞了苍蝇一般的厌恶表情。
这样的表情反而让龙之钧放心了不少,因为不管是单钰喊打喊杀,还是欣然认命他都会怀疑对方别有用心,反而是这样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屈从的表情,在他看来,才是最为正常的。
单钰和龙之钧,是这一日内,最后出城的两个人。
在离城门还有十来步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守城的官兵正准备关闭那两扇无比厚重结实的大门,于是不顾一切地就朝着城门的方向冲!
龙之钧还好,单钰却是每迈出一步都无比艰难,然而为了能够在关城门之前出城,她也只要拼命了。
好在守城的官兵还算有些耐心,在例行检查之后,就将这二人放了过去。
单钰整个人几乎虚脱,冷汗更是如同瀑布一般,在出了城门的那一瞬间,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半晌都没有起来。
龙之钧望着缓缓关闭的城门,心中雪亮的同时,却也如同冰雪覆盖一般寒冷:轩辕昰在给他的命令中说今日必定能够出城,所以他不管用什么办法,今日务必出城,尽快追上单正父子的马车。
如今看来,怕是那守城的官兵也是得了命令,不肯刁难他们两个的,不然依着他带单钰出城的这个时间,能够用银子通融都是好的!
只是出了城的单钰,就好像是透支身体精力达到了极限,瘫在冰凉的土地上,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
龙之钧真的很想甩手不管,然而却又畏惧轩辕昰的命令,更想着自己想要出人头地的梦想,于是也只好站在一旁等着她。
这也不怪轩辕昰心狠手辣,如此狠毒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先是单钰将魔妃之泪扣下,令他与雪儿之间发生了种种误会,后是单正用雪儿性命来要挟他,让他不得不让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带着雪儿离开皇宫却什么也做不了!
明面上做不了,却不代表背地里他做不了!
这件事情,他甚至都没有通过影离,直接就朝着龙之钧下达了命令!
眼看着单正父子在灵馨公主的软轿带领下越走越远,不大工夫竟是完全消失,轩辕昰的心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细线拴住,悬挂在了天地之间,漂浮不定。
慕容远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立刻就追过去。然而皇帝却已经来到他的身边,百般想让,又说着本是东灵内政,小事一桩,不能打扰皇孙雅兴之类的话,让他无从拒绝,只得跟随着皇帝的脚步,回去继续宫宴。
而下这样一个命令,也只要一个更衣的借口便足够了。
只是,经过方才的事情,慕容远也看出来这个东灵国突然冒出来的三皇子与雪儿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在接下来的宫宴当中,借口与轩辕昰一见如故,竟是不顾一切地坐到了轩辕昰的桌子上来!
于是接下来,这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心思欣赏歌姬舞姬们的表演,看似正襟危坐,其实 却都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对方。
在对方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下,轩辕昰心中再次泛起一股无力感,最后竟然不得不败下阵来,压低声音首先开口:“皇孙殿下见过雪儿?”
慕容远一双桃花眼无辜地眨巴两下,却也不肯提高声音,甚至还朝着轩辕昰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雪儿?”
轩辕昰咬牙,心里恨不得一拳将那张俊美到妖异的俊脸直接打成猪头,表面却要含了礼节性的微笑,朝对方还礼;“就是沈衣雪!”
“沈衣雪”三个在他咬得异常清晰,也异常重,说完之后注视着慕容远,不肯再错过对方脸上的一丝细微表情。
这个人能够一口叫出雪儿的名字来,而轩辕昰又能够确定雪儿完全不认识这样一个人,所以这件事情他不能不弄清楚。
只要事关那个丫头,在他看来,就没有一件是小事。
既然皇帝非要用这宫宴来拖住他,他也不能闲着不是,总得坐点什么才是。
慕容远眼珠子转了转,桃花大眼瞬间现出如同狐狸般的狡黠来:“事关我西漠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轩辕昰若有所思,幽深黑眸盯着对方:“若是真的事关贵国,皇孙殿下又怎么会如此轻率讲出?”
见对方不肯上当,慕容远有些小失望,不过也只是一瞬:“只要你告诉我,天意——”
只说了两个字,慕容远便猛然惊醒,忙改口道:“你所知道的有关沈衣雪的一切,我就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