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人哄得我高高兴兴,有什么不可以?‘
冷冷地皱皱眉,沙挥手拨开了黑桃Queen 的手。‘对不起,我向来只会惹人讨厌,不会讨好女人。‘
‘那么,就来打赌吧。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答案能够让我满意,我就任凭你的处置而绝不反抗。不过要是失败,那么从今以后你都必须听从我的吩咐办事,怎么样?‘
‘妳要问什么?‘
黑桃Queen 收敛起笑容,慢慢道:‘很简单,也很不简单。回答我:世间上,究竟有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
‘什、什么?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回答得出来?‘
‘哦,当然了,像你这样的死木头,别说爱情,连女人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吧?但是,我并没有要求你自己回答,我只需要你去找。去把艾娃的‘他‘找出来吧。当他们重逢时,就是答案出现的时候。‘
‘可是,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啊。人海茫茫,要怎么找?‘
‘我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自己把哪个‘他‘带到艾娃面前?‘
黑桃Queen 半垂下双哞,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双臂抱在胸前,幽幽说道:‘‘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世间上,究竟有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我渴望得到答案,可是我又害怕。‘
‘害怕?黑桃Queen 也有害怕的东西?‘沙皱皱眉,语气中透出了明显的迷惑与不解。
‘不错。爱情……究竟是什么呢?使人喜、使人狂、使人痴、使人恨……永远捉不住,摸不到。情到浓时,说些甜言蜜语,发誓天长地久自然容易,可是真正能遵守誓言,为爱人付出自己一生的,又能有几人?
在地狱里面度过三十年的时光,艾娃以为自己始终深爱着哪个‘他‘。可是,充斥在艾娃心里的,究竟是爱,还是愧疚?她需要的,究竟是爱情,还是仅仅一个能让自己得到解脱的答案?当她看见现在的‘他‘以后,她还会继续爱他么?
她爱的究竟是‘他‘,还是只是当年的幻影?回答我吧,谁能把这堆纠缠不清的疑惑解开,把事实的本质呈现?‘
默然聆听的沙,忽然抬头笑了笑,说:‘想不到,向来心狠手辣的黑桃Queen,也会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
‘多情还是无情,也不过半线之差罢了。‘黑桃Queen 霎然抬头,凝望着沙森然说道:‘这是个机会,在我未来的行动里,我需要艾娃。但如果她永远沉湎在过去中而无法自拔,那么她也只能是废物罢了,而废物,是毫无价值的。
沙文添!我把‘他‘的资料告诉你,三天后,让他们在东区的〖常春藤〗剧院见面。同意吧?至少,这是个公平的游戏,无论谁胜谁负,决定权都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对么?‘
沙犹豫了几秒,终于决然点头:‘好,我同意。‘
此生所爱 第四章:忧郁布鲁斯(一)
雨,细雨,秋天的连绵细雨。
连绵秋雨,就似是恋人的相思,总是能够给予人一份,仿佛将可延续到永远的错觉。即使事实上两者都并非如是,但这场秋日初雨已经持续了许多天,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春天的雨属于生机,夏天的雨属于热情,而秋天的雨,永远只属于忧郁。在这份忧郁影响下,即使是向来繁华热闹,五光十色,多姿多彩的超级大都会G 市,似乎,也在无形中变得比平日里冷清了不少。
而,当有人沿着约克大道和第二十三街的十字路口处往左拐,走过彩虹桥街,再向前行五百米左右,到达那座风格古板的灰色建筑物之前的话,一份萧瑟苍凉的感觉,便越加显得浓烈起来了。
这里就是G 市最大的精神病人收容所--《G 市第一精神疗养院》。这里的一方特殊小天地早已被世人所遗忘,居住在里面的人们抛弃了外边的世界,同时亦被世界所抛弃。如同行尸走肉,没有明天,[奇`书`网`整.理提.供]也没有未来,只停留在‘过去‘,永不能再踏出疗养院半步,注定只能在这里终老一生。
穿着一身灰色风衣的沙文添,默默站在疗养院之前,抬头仰望着大门上那几个班驳黯淡的字,迷朦细雨,萧瑟寒风,不能令他挺拔笔直的身躯产生畏缩之意。
半晌过去,那张无论何时也看不出有多大表情变化的脸悄然低下,把目光从大门转移回自己手上的那张小小纸片,仔细确认过,自己确实已经站到了纸片上所写的地址后,迈开步子,上前伸手按下了装在门侧的电铃。
‘滋~~~ ‘的刺耳电铃声过去,死寂大门背后,出现了几下沉重脚步声。大门上的小窗‘啪‘地打开,露出了一对无精打采的眼珠。缺乏生气与活力的声音,无形中散发着阴森感。
‘你是谁?要干什么?‘
‘我姓沙,是来探访病人。‘
‘你是这里哪位病人的家属?‘
‘都不是,我不认识这里任何人。‘
‘那么对不起,本院不接受任何家属以外的人员探访。‘
话是这么说,拒绝了要求的眼睛却没有立刻把窗户关上。沙扬手把两张大额钞票递入。窗户后死鱼似的眼珠陡然发出了光芒,不到两秒,沉重大门下那生锈的承轴开始缓缓转动,在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中。打开了道足够供人进出的缝隙。一名穿着灰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微微弯腰,说:‘欢迎你到访,先生。请问,你要探访的患者是?‘
‘我要找的人,入住疗养院差不多有三十年,没有右腿和左眼,很会演奏音乐。知道是谁么?‘
‘哦,是‘牡蛎‘啊。‘丝毫不假思索,工作服男人马上就从记忆里搜索到了符合所有特征的答案。沙蹙眉道:‘‘牡蛎‘(oyster)?‘
‘是外号。这里几乎全部病人都有外号的。‘工作服男人耸耸肩膀,说道:‘那个人因为总是难得说句话,所以大家都叫他‘牡蛎‘。‘
“那么,现在他在哪里?‘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疗养院所有病人都正集中在二楼的活动室里。先生,请进来吧。‘
跨过空旷操场,走进如火柴盒般的大楼,沿着楼梯走上了只有一个房间的疗养院二楼。透过出入口处的冰冷栅栏往内看,有四、五十人正漫无目的地,正在室内坐着、站着、游荡着、呢喃着。相同的呆滞表情,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气沉沉。
工作服男人回过头来,略带失望地看了看跟随在后的沙文添那既没有预期中的脸色发白,更没有产生呼吸困难,正常得几乎不正常的脸,从腰带上抽出钥匙打开门,向活动室角落指了指。
‘那边,背向门坐在那边角落就是‘牡蛎‘。先生你可以进去,如果要出来,按下门柱旁那红色的电铃就成。不过最好小心一点,这些疯子都是很难说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沙点点头,推开监狱般的铁门。向‘牡蛎‘走去。穿行在这群毫无生命活力的行尸走肉当中,忽然间,他仿佛感觉自己,又再次回到了那永劫黑夜的地狱。
然而,地狱是广阔无边的,而这小小活动室的两端,距离最长也不过有数十米而已。沙停下了脚步站在‘牡蛎‘身后,从侧面仔细打量着这满头花白头发,双手紧紧抱着根早已退色的萨克斯管的老人。和其他人明显不同,怔怔地坐在椅子上,透过被擦拭得片尘不染的落地玻璃窗,凝望着楼下空荡荡操场的‘牡蛎‘,和其他病人不同,那仅余的独目并非一潭死水,虽然同样地缺少变化,但还多少闪动着属于理智的微弱神采。而且,当沙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时,他还懂得把视线收回,稍微转动脖子,抬头漠然望向这陌生人。只是轻轻一瞥,‘牡蛎‘已重新恢复了那如岩石般的姿势,默然注视窗外那一成不变的凄风苦雨。
他像在等待着什么。可究竟是什么,竟值得让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坐在这里等待?
没有人知道,因为‘牡蛎‘真的就像是块沉默的石头。他从不说话,也没有人会主动去问他。等待,或者已经是他生命中唯一还有意义的事情……
沙没有说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断若续的雨势,又再逐渐大起来了。活动室里虽然亮着日光灯,却也越发显得昏暗。一片淅淅沥沥的声音中,矗立在室内最显眼处,那座被擦得闪闪发亮的落地古董大钟,陡然发出了嘹亮却空洞的,巨大声响。
‘铛~~铛~~铛……‘连续三下钟声,就像锤子般敲碎了把‘牡蛎‘凝固成石像的魔法。说不尽的忧郁随着叹息从胸中呼出,‘牡蛎‘树根般满布皱纹的大手,开始温柔地轻轻抚摩着,怀中这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老伙伴,随即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昏暗的朦胧灯光下,萨克斯管发出的光芒依旧灿烂如新,本是颤抖不休的衰老双手,忽然间重新稳定了下来。投注心中全部情感,‘牡蛎‘把乐器凑近口边,开始吹响第一个音阶。
忧郁、温柔、略带伤感而温柔的乐声,蕴藏着难以言述的深情,如同流水般泊泊倾泻而出,瞬息间飘出活动室,传播到疗养院的每个角落。一如既往地,思绪中又再泛起了那动人倩影。对已消逝爱人的思念,占据着他的全部,怀念的微笑悄悄挂上嘴角,深沉而平静,轻柔而忧伤,美妙而富有激情,浪漫宛若热恋中的少年男女,蕴涵着浓烈得化不开的爱,仿佛将可持续到达永恒。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能发出如此奇妙的旋律,沉默的‘牡蛎‘,用乐韵代替了话语,向着那个已经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人,倾诉着自己从来没有改变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