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还觉得歉疚?”枫红缓缓开口,“到现在你都觉得对不起行歌?”
“当初是他救我的,将我从苦力营中带走,还找了人传授我厨艺,他是我的恩人。”
“哪怕他做这些事时根本没安好心?”
孟如练点点头。“毕竟是他亲手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欠他的应该要还给他。”
“你已经还啦。”他回头看了眼屋门,“他让你做的你都已经做了,现在那把换影剑还在他面前放着,他想要,就让他看个够,这就算是还给他人情了。”
她苦笑地摇头。“你说得倒轻松,今日之事……我的确对不起行歌公子,这一生我都欠他。”
“你总喜欢在自己身上平添那么多的负累。”手臂悄悄环住她的肩,“难道昨天晚上,我还没有和你说明白?有我在,你已经不用背负那么多重担了。”
“现在是有你没错,但是这十几年来,都是我一个人撑过来的。”孟如练垂下头,“如果我的心能再冷硬一些,从头到尾都不理睬你,也许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难道你真的要做行歌和吴王的棋子,杀了皇上然后自己被判斩首,到地下和你全家团圆,你觉得这种结局好吗?”枫红的手掌轻轻盖住她的手背。“如练,我的手是热的,对不对?”
她微微诧异。“是啊,怎么了?”
“人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世间的温暖,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你这一生寻寻觅觅的,不就是这种温暖吗?”
“是吗?”她一怔,“我找的……是这种温暖?”
“若不是如此,你昨夜就不会把行歌的秘密和盘托出告诉我.你肯说,是因为你心中还有公理正义,不忍见我或者更多人被他的阴谋陷害。这和你答应他盗剑、答应帮我骗他,并不矛盾。”
“你是说,答应帮他,我就是坏人;答应帮你,我就是个好人喽?”她忽然笑了,“是不是在你心中,只有你和你的朋友才是好人,行歌就是坏人?”
“本来我是这么想没错,不过……”枫红竟然皱了皱眉,“刚才行歌有句话打动了我,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我自以为了解他,但其实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并不知道。”
孟如练知道他所指的是行歌说的那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然而采取各种手段谋夺自己想要的幸福与快乐,到底是善还是恶?
“你认为吴王真的肯答应你的条件,用孙将军的性命交换行歌公子吗?”这是她最不确定的。她始终不明白行歌和吴王的关系,也不能明白为什么枫红会采取这手段逼迫吴王就范?难道在吴王心中,行歌的地位真的比一个宿敌高出许多?
“悄悄告诉你,其实我也不肯定。”他眨眨眼,“只是我一直都很怀疑,为什么行歌可以在江湖上拥有如此广大的财富与人力?在看似简单的外表下,往往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而吴王,应该是拥有这个答案的人。”
“你还不确定就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万一吴王翻脸立刻加害孙家,那你不是弄巧成拙吗?”孟如练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立刻为他担心起来。“初舞公子和行歌公子交情匪浅,说不定他这一定是去搬救兵去了。”
“不会。”枫红说:“初舞如果想救行歌,刚才就不会让行歌碰那把剑,或者即使行歌被我迷倒,初舞精通解毒,武功又不在我之下,依然可以救他。”
“初舞公子为什么会帮你?”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你不觉得初舞和行歌看起来很奇怪吗?比吴王和行歌的关系更奇怪。”他古怪地笑笑,“他们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多年来彼此扶持,在江湖上同进同退。无论是行歌看初舞的眼神,还是初舞对行歌的态度,都已不是一般知己所能解释。”
孟如练其实也早有怀疑,但绝不敢像他这样明确地说出来。“你是说,他们两人是……”
“是情人关系,如我和你一样。”枫红又眨眨眼,“这点我应该没看错。”
她的双唇翕张了几下,似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你是替他们可惜?一对绝世美男子,居然都有断袖之癖?”
她眉毛一挑。“我是替天下女子难过。”
枫红哈哈笑道:“这倒是,可惜了那些倾慕他们的女子,一片痴情注定要付诸东流了。不过,这两人另外有些疑点我还没有证实。”
“还有什么?”
他神秘兮兮地问:“你没留意刚才行歌最后说的那句话吗?”
她沉吟一瞬,“听到了。”
“你别把那句话太往心里放,我倒觉得,那句话他不是说给你听的。”
孟如练不由得又扬起了眉,迷惘地思索他话后的意思。如果行歌那句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还能说给谁听?难道当时还有别的女子在场?
就在她深思狐疑的同时,枫红突然双眼一亮,说了句,“终于来了!”
落枫草舍位于京郊一个荒凉的小山丘上,平时鲜少有人来到这里,而此时,远远便传来马蹄声,蹄声零乱迅疾,片刻间就已到了山脚。
“到底是王爷的派头,带了不少人来。”枫红笑着回头大声说:“行歌,我没有料错吧?”
屋内寂静一片,没有回应。
他对孟如练交代,“你先进去吧,一会儿吴王来了,还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抢人,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她却摇摇头。“我已背叛了吴王和行歌公子,现在还能躲到哪里去?”
枫红定定地看着她,转而一笑。“是啊,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又能怎样?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
她的唇边缓缓绽放出云霞般美丽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发自内心的笑,于是更加握紧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