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舔了舔干涸的唇,笑着道:“小大人,没伤着吧?您这日理万机,可千万不能伤着了。”
闻言,应咺如释重负般,僵硬的面色有所缓和,“无碍。”
白桃哼笑一声,“怎么今日想起来我沭阳宫转转?”
“不是你让我亲自送来的吗?”想到在太和殿里宫女传达给自己的话,应咺嗤笑了一声,“你究竟是怎样和宫女说的?她见了我都不敢开口说话。”
白桃撇撇嘴,“我能怎么说,我不过就是让她告诉你:若是要送礼就亲自来,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放眼整个天界,别说是能对我说出这番话的人,就连拒绝我赠礼的人都难以寻见!”
“我这是为了你好。”白桃扫了眼应咺的面色,见他依旧精神,放下心来,“你知不知道,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应咺将手里的食盒放到石桌上,打开红木盖子,把里头装着的糕点摆出来,见白桃满眼的惊喜,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白桃迫不及待地凑上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将伸着脖子打量着那几团白花花的糕点,问道:“那宫女送过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了,小大人,这是什么?”
应咺坐到石凳上,将盘子往她手边推了推,“丹阳族有一糕点,名唤四方糕,四四方方,棱角分明,虽是牛乳制成,却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本想让丹阳族的厨子做好了,我再派人取回来给你尝尝,可这四方糕只有刚出炉时味道最鲜美,恰好前几日丹阳族王子派使者来天宫拜访,将这糕点的配方相赠,我便让天宫的厨子做了几个给你尝尝鲜。我不懂糕点的好坏,你尝了后若是觉得哪里需要改进,便告诉我,我会吩咐下去。”
白桃听着他说完,一块四方糕已经入了口,小巧方正的糕点含在嘴里满是浓郁的奶香味,却尝不出一丝半点的腥味,忍不住地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好吃!真好吃!”
应咺见她吃的开心,也笑得开怀,“你喜欢就好。”
“你吃过了吗?”白桃捏起一块小巧的糕点,她与应咺隔了一整张石桌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于是探着身子将糕点递到他跟前,“我知道你肯定没吃,你尝尝!”
应咺盯着面前的糕点,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白桃。
白桃以为他惊讶于自己猜测正确,笑着解释:“我知道你鲜少吃糕点,可我保证你会喜欢这个!”
白桃咧嘴笑着,期待地望着他。
应咺喉结上下一滚,将唇缓缓地靠近白桃手里捏着的四方糕。
白桃见他没伸手,手猛地往后一缩。
应咺后知后觉,脸忽地变得滚烫,连忙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四方糕,咬了小小的一口,舌尖还没触碰到糕点便一个劲的点头:“不错,好吃。”
白桃讪讪的坐下,又拿了块糕点,尽量让自己不去感受二人之间微妙的变化。
应咺静默地坐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大剌剌地盯着白桃。
白桃被看得不舒服了,她才抬头问他:“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应咺一笑,“我不能看吗?”
“也不是不能看......”白桃又蔫蔫地低下头,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两千多年前我也是这样看着你,那时倒没觉得你会不自在。”应咺移开了目光,看着一旁的树,可余光里仍旧全是白桃的脸颊。
白桃望着他的侧脸,心里忽然一哽。
虽说前段时间她发现了应咺对自己的感情,二人却也在冬至那夜说开,眼下以朋友相称,她再如此纠结,倒显得有些过不去了。
应咺似乎真的没有再看她,满目皆是蓝天白雪,可当白桃放在桌面的手揪成一团时,他嘴角往上扬了扬。
白桃问他:“我听师父说,最近太和殿的事情很繁琐,因为天后养胎,天帝又常常在胜香园里接待各位族长,有些小事都需要由你亲自出面。”
应咺点头,仍旧在看四周的风景,“虽然繁琐,却也能够通过这些细微的事情了解到天宫中每日的开支与收入,龙族掌权数千年,上供、拨款、俸禄、节庆,这些或大或小的钱粮都可以反映出三界各族的情况,也可以通过各类的拨款看到面对不同问题时的应对措施,倒也不失为一个学习的途径。”
白桃哑然,“我说这些,只是想要问问你近来可好。”
应咺一愣,转头望着白桃的目光,忽然又赌气似的撇开,“很好。”
“很好就行。”白桃挑眉,又抓了块四方糕,“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没有。”
“你看着我说话。”
白桃觉得自己很矛盾,应咺看着她时,她不自在,不看她了,她也不自在。
应咺没有转头看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白桃失笑,用沾满了糕点碎屑的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应咺盯着那块被碰的衣衫,道:“脏了。”
白桃嘿嘿地笑:“黑色的,看不出。”
“我是说,你的手脏了。”应咺从袖袋里拿出一方帕子,扭过头,与白桃四目相对,“要擦擦吗?”
白桃一愣,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不用——好吧!”白桃直起身子,飞快地拿过帕子,擦了擦手,又还给他,张嘴想道谢,忽然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闭上了嘴。
应咺愈发阴沉的脸色在白桃接过手中帕子的一瞬间变得明朗,没听到她的道谢声,眸子都清明了不少。
白桃余光撇见帕子一角绣着的花纹,愣了下,问道:“这是云喜公主替你绣的?”
应咺收回手帕的手一顿,蹙眉道:“我穿戴的东西都是宫里绣娘准备的。”
“云喜公主能歌善舞,又精通厨艺刺绣,这些年帮着云姨一起打理天宫的事务也是做得面面俱到。”白桃笑了笑,问道,“你和云喜公主,会成亲吗?”
应咺深吸了口气,眼眸幽暗,“若是那天到了,我会。”
“什么叫那天到了?”
“如今魔界势力日渐庞大,像木族、叛变之徒尚榆,还有荒漠的带罪之臣,都早已起了叛变之心,他们与天界迟早有一战,而天界眼下的族群皆已习惯了安稳的生活,不愿再参加战事,若是真的打起来,支持龙族对战魔界的族群并不比炎广麾下的多,甚至肯能更少。俞翕师叔虽并未言明,可天下皆知战神遗孤是命定的战神,会接管白泉战神的赤霄剑。如果娶了战神,能够扭转那些起了异心的族群的心思,那么我......也愿意。”
最后二字似乎倾尽了应咺的所有力气,说完后,他合上了双眸,叹息了一声。
“若战事未起,你便能不娶?”
“若父帝母后希望,我也会娶。”
白桃道:“那无论如何都是会娶了?”
“若是......”应咺微睁开眼眸,偷偷看了眼白桃,没再说下去。
“若是什么?”白桃蹙眉,“你喜欢云喜吗?”
“不讨厌,也不喜欢。”
“矛盾。”白桃撇嘴,真心替应咺烦恼,却也知道以自己的立场不便再说更多。
应咺似乎在宽慰她,又像是在宽慰自己,“我本想像父帝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父帝争取到的这个权利是因为母后为了三界大战费尽心血,近乎殒命,又诞下了我。但我也知道,因为纳妃之事,朝臣们总是会生出不满的情绪,也会不安龙族居于高位,垄断政权,我若是即位,想要三界更加太平,这天宫里......不会空出这么多宫殿。”
白桃撑着脑袋,真心道:“对于你们男人而言,三妻四妾的很是正常,左拥右抱、妻妾成群,你也没有多大的损失,何必苦恼?”
应咺深望了眼白桃,笑着摇头,站起身来,趁着她不备,在她头顶用力地揉了揉,“苦恼,我苦恼!你好生过你的滋润日子,有空时记得心疼心疼我这个左拥右抱的太子!”
白桃吐吐舌头,“身在福中不知福。”
“反正不是我想要的,多一个少一个的确没有什么区别。”应咺低声喃喃,往门外走去,冲她挥了挥手,“我要去翻账本,你慢慢吃,若是还想吃,就去御厨房叫人做,来我殿里寻我也可以。”
白桃觉得好笑,“寻你做什么?你又不会给我做。你管好你的账本吧!”
应咺似乎笑了几声,可在白桃看不见的地方,他眼底的失落和伤感又是那样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