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塔的原身只是巴掌大的木塔,被俞翕设下禁制后放入了乾坤塔内,骨龙之事便也算告了段落。
桡氏本只是中立之态,桡轻曼在天宫内经此一遭,气地桡承嗣直接弃了祖宗的规矩,投入炎广麾下,桡轻曼便也成了魔界的一个小公主,继续过着逍遥的日子。
黎侑依旧住在听雨阁里养伤,白桃不便光明正大地搬进听雨阁,便朝五晚九地跑到听雨阁里,日日陪着黎侑,二人难得地过了几天的清闲日子,伤势都好了不少。
连着几天的天气都十分好,听雨阁内风光正盛,前院中摆了张木榻,黎侑靠在白桃膝上,合眼睡得安详。
阳光刚刚好,从树枝间穿过,落在他的肌肤上,温暖却不会太过灼热。
白桃的指尖缠满了他的黑发,取了一缕放在鼻尖轻嗅,顿时心安,她仰头,望着远处的云和天,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黎侑缓缓睁开了眼,自下而上地凝视着白桃,双眸含笑,明净清澈,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眼梢不自觉地湿润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愿扰了这份安宁。
白桃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垂首望向他,笑着问:“师父醒了?”
二人目光纠缠在一起,再难分开。
黎侑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声音有些嘶哑:“太久了......”
白桃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不久,师父才睡了小半个时辰。”
“久,很久了。”黎侑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满目情深,“数十个日夜间,我不敢入睡,如果睁开眼后不能第一眼看见你,那么这一整天都是无味的。”
白桃脸颊微红,紧紧地搂住了黎侑,“既然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又何尝不是相思成疾?
黎侑说:“我不敢。”
白桃娇笑道:“天下之大,竟还有你黎侑天尊不敢的事情。”
“我不敢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不敢放任你离开我身边,不敢过没有你的生活,不敢......”黎侑忽然开始咳嗽,白桃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放在心口,“我知道我无法将你束缚在身边,我也很难时时刻刻地护着你,但是我早已把你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
黎侑双颊赤红,看得白桃一阵心慌意乱。
他缓缓地俯下了身子,将白桃的唇含在了口中,只短短的一瞬,听雨阁的大门被人敲响。
白桃连忙推开黎侑,用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黎侑抓着她的小拳头,笑道:“害羞了?”
“才没有!”白桃猛地凑到黎侑面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跳下木榻,手忙脚乱的穿鞋去开门。
榻上的黎侑轻笑一声,望着她慌张的背影,嘴角扬地高高的。
门外站着应咺,见门开了,行了一礼:“见过天尊。”
白桃笑嘻嘻地倚在门上,“平身、平身!”
闻声,应咺回正身子,见白桃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桃将应咺请了进来,一路小跑回黎侑身边,将他扶起来坐正,又替他整理衣襟和凌乱的发,面上的潮红不曾淡去。
应咺又恭敬地向黎侑行了一礼,从袖袋中取出一颗浑身彤白的小珠子,禀奏道:“天尊,今晨朝会已将和浚之事公之于众,我来归还存音珠。”
黎侑接过存音珠,问应咺:“朝臣们是什么态度?”
应咺道:“他们都十分惊讶。彤长老说,只有将他的身世宣告于三界,才能阻止炎广顺利地用魔族刻印组建鬼界亡灵大军。朝中的族长、长老虽并未完全承认他的身份,但都同意彤长老的说辞。”
黎侑点了点头:“和浚有什么想法?”
应咺望了眼门口,垂首道:“他有话想要单独和天尊说。”
语落,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白桃身上。
黎侑说:“阿桃,能否稍候我片刻?”
白桃一脸警惕地望着门口,蹙眉道:“如今我可是天界的战神,也不能听?”
说白了,还是放心不下黎侑,担心无忧会伤害他。
听到“战神”二字,应咺眸子一亮,压了压上扬的嘴角,“你的确是战神遗孤,但和浚既然提出要和天尊单独说,便有着他的理由,更何况,和浚如今是我们的同伴。”
黎侑也握着她的手,劝道:“放心。”
白桃只好又去开门,将站在门外的和浚请了进来。
和浚经过她身边,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到她手里挥舞的赤霄剑,走出几步后又退回来,朝她行了一礼:“白桃战神,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白桃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好得很。只是这刀剑无眼,军师可要小心着些,莫要再做出什么让人误解的事情,到时候缺了胳膊少了腿,可不见得灵儿还会帮你接上。”
和浚知道他们二人误会未解,不再多说,走向了黎侑。
应咺和白桃先离开了,临走前替他们在门口设下了一道禁制,防止对话外泄。
白桃张嘴惊叹:“究竟是什么话,竟然还要你设下禁制?”
应咺凝视着她,半晌,才轻声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真容。”
白桃双手一摊:“师父和我说了,我一双眼睛像极了我爹,我笑起来又像极了我娘,若不用易容术掩去我原来的面貌,只怕是到天宫赴宴的第一日,我的身世就要被世人知晓。”
“鼻子......眼睛......”应咺捧住白桃的脸,拨开她的头发,细细地打量。
白桃笑了下:“如何?”
“什么如何?”
“我的脸。”白桃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一段距离,“不丑吧?”
应咺思索了一阵,最后变幻出一个小镜子,递给白桃:“我觉得很好看,不过还是你自己喜欢更重要。”
白桃接过镜子,一点一点地将脸移到镜面前,做出一个鬼脸,最后叹了口气:“和我原来没什么两样!”
“我记得书上提过,狐族的易容术可以迷惑外人的双眼,但施法者和被施法的人,是可以看到原貌的。”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我自己看?”
应咺润了润唇,笑道:“只是想和你多说些话。”
白桃一愣,挠了挠脸颊,把镜子还给了应咺。
听雨阁不远处就是太湖,二人沿着盛香园中的一条小道慢慢地走着,身边满是盛开的白玉兰,大朵大朵地开着,毫无保留地将美艳展露在冬日的冷气中。
白桃摘下一簇白玉兰,冷笑了一声:“当初他让我交给灵儿的,就是这样一朵盛放的白玉兰。”
应咺发觉她言语中的怒意,将花从她手中取过,又折了一枝红梅放到她手中,替和浚解释:“其实,那日是事出有因。”
白桃捏着红梅:“愿闻其详。”
她眼中含着讽刺与委屈,此话一出,更是让应咺一阵心疼。
毕竟正是因为魔族刻印幻化成的白玉兰,让她险些置身于万劫不复之地。
应咺说:“炎陨有二子,长子炎卿,次子炎广。和浚就是炎卿的孩子,炎陨的长孙,炎广的侄子。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和浚的存在,为了保护他,炎卿前辈就将他寄养在长老彤手中,并将魔族刻印交由其一同保管。炎广不知从何得知魔族刻印的下落,命人抓了彤长老,用他的性命威胁和浚交出魔族刻印,他事先将魔族刻印藏在了此处,那日也是铤而走险,想以此向你我传递讯息。好在天尊察觉事情的不对劲,去了趟和山,用魔族刻印换回了长老彤。”
“所以我们上回在和山撞上炎广,并不是偶然,他是去拿魔族刻印的?”
应咺点头:“或许他当时并不确定真正的魔族刻印是否就在和山,可是从你我身上找到了假的刻印,便坚定了这一想法。”
白桃听得头疼,啧了一声,道:“这幺小一个物件,生出这么多是非,让你受伤,又让我受罪,早知如此,我就该将它扔进太湖里。”
应咺望着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很多东西并不是扔了就能少些烦恼的。魔族刻印既是号召鬼界万千亡灵的令牌,也是压制住他们的宝器,若是没了它,亡灵便没了束缚,以他们的本领,三界都会被搅得人仰马翻。”
白桃也只能跟着叹了口气。
二人走到了那日和浚藏匿刻印的地方,双双停下了脚步。
白桃盯着花白的雪地,问道:“炎广弑父弑兄,那他就是无忧......和浚的杀父仇人,和浚怎会成了魔界的军师?既然是魔界的军师,又怎会满身是伤地出现在蝶谷?”
应咺说:“和浚为了报仇,本打算以此接近炎广,可炎广生性多疑,性子阴晴不定,对他放不下心,于是派人将他关入地牢施以重刑,后来不知被何人救出,送到了蝶谷,再后来,你我都知道了,他失忆,就成了无忧,恢复记忆后离开,又被炎广所擒,变回了和浚。”
“那如今呢,他是谁?是否可信?”
应咺忙道:“可信。炎广想要凭借魔族刻印和藏匿在三界之中的亡灵头领谈判,组建一支亡灵大军,只有把和浚的身世散布出去,让那些头领对炎广起疑心,才能够阻止这支军队的建成。”
白桃挑眉,抬头望向听雨阁的方向,评价道:“这人一身的谜,够复杂。我不想解谜,也懒得解它,只要他不会害师父,我就不再针对他。”
她心里清楚,应咺说了这么多,费尽口舌和她解释,不仅是想让她了解当下的局势,也是为了让她和和浚能够放下往日的恩怨。
只有合作,才能带领天界走向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