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咺稍稍放下心来,望着白桃,比刚才还要严肃:“方才在听雨阁内,你可是承认了自己就是战神遗孤?”
白桃想也没想,点头说:“是。”
“那你可还记得,你与我是有一纸婚约在的。”
白桃脚步一顿,愣住了。
应咺怕她不记得,补充道:“司命神君在南天门前宣告战神之女仍然在世时,便已经提过,她与我定有婚约,是天界未来的天后。”
白桃慌了:“我们二人怎么可能成亲?”
“为什么不能?”应咺凝视着她,“穆氏族长过几日便会来见你,倒时你便是花族族长,加上你战神的身份,没人敢多说半句闲话。”
白桃看着应咺:“我不是怕有人说闲话。”
“那是为什么?”应咺反问。
话一出口他便已经想到了答案,匆匆移开了目光,急促地往前走:“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白桃仍然站在原地,吐字清晰:“我的夫君只能是师父。”
她无比坚定的话语,让应咺心烦意乱。
他用力地叹了口气,不敢让白桃看到自己的表情,分析道:“如若天魔两界开战,粮食会是一大问题。花族是粮草供应的主要来源,穆氏更是掌管着天下近一半的粮草,但自从你母亲花神去世,花族便隐退了三界,如果你能成为天后,那么粮草的问题就能顺利地、轻松地解决......你懂吗?”
听他这样说,白桃反而松了口气,露出微笑来:“如果我做了花神,可以让他们帮你。”
应咺摇了摇头:“事情并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轻松。”
白桃跳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不怕,总能有办法!”
应咺也扯出一抹笑来:“你啊,总是无忧无虑的,仿佛什么问题到你身上,都不是问题。”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不再说什么,静静地沿着湖畔走着。
望着空荡荡的太湖湖面,白桃忽然想起了夏日里被荷叶铺满的安池,那满眼的翠绿和口腔中迸发出的莲子的清甜,让人回味无穷。
白桃开口道:“小大人,你说膳食行会不会还存着夏天摘下的莲子?”
应咺仰头望了眼太阳,说:“膳食行没有,但你若是想吃,明日来我宫里吃。”
“膳食行都没有,你从哪里弄?”
应咺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白桃撇嘴:“为何要明日,今日不行?”
“经得住等待才能吃得到美食。”应咺轻弹了下她的额头,飞快地收回手,“今日没有,明日来,管够!”
白桃挠着方才被弹的地方,跟在应咺身边一起往回走。
和浚同黎侑说完了话,撤下了禁制,站在门口等着应咺回来,见到二人,行礼道:“太子、战神。”
白桃听他叫自己战神,觉得十分别扭,面色并不好:“以前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这一口一个战神,一点都不符合我温柔似水的性子。”
应咺垂首偷笑,将和浚扶了起来:“既然误会解除了,该如何就如何,以后还得相互帮衬,不要生分了。”
和浚恭敬地又行了一礼,说:“仙子。”
白桃随意地扬手,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朵歪歪扭扭的白玉兰,理了理它的花瓣,塞到和浚手里,说:“物归原主,要送给谁,你自己送去!”
轻捻手中柔软的花瓣,和浚如释重负地笑了:“多谢。”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和浚便急着想要告退,见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玉兰离开,白桃心里一阵感慨。
白桃猜测,这朵花只怕是会出现在木灵儿的院子里,至于是在地上还是在桌上,她是猜不到了。
只是以俞翕的性子,这朵花恐怕会遭殃。
白桃叹了口气:“可惜了一朵花啊。”
也可惜了这一片深情啊。
院子里,黎侑坐在榻上,看着自家徒弟摇头晃脑地走进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哑然失笑,他招了招手,白桃便立刻跑过来,挨着他坐下。
黎侑将她揽到怀里,问:“你和太子出去,说了什么?”
白桃反问:“你和和浚呆在院子里,还设下禁制,又说了什么?”
黎侑丝毫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在商量关于太子的事情,还有关于遗族的问题。”
“小大人?”白桃有些不解。
和浚是在遗族长大,炎广定不会放过遗族族民,这个问题是需要得到妥善地解决,但是讨论应咺什么,白桃不能理解。
黎侑语气坚定:“他会是未来的三界之主。”
应元、俞翕都曾找黎侑,愿意主动挑起宣布和浚身世的重担,可黎侑最后选择把存音珠交给了应咺,这也直接向众族长表明了他对应咺的信任和支持。
白桃钻到黎侑怀里,眯着眼睛说:“我也这么觉得。师父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培养小大人,您在他身上耗费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可我清楚的很!差一点儿他就要变成我的师弟了。”
黎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一股子醋味。”
白桃哼哼两声,“师父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师父,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夫君。”
黎侑往回收的手顿了一下,眸子里的光黯淡了,轻声问:“为师有些好奇,你和太子都谈了些什么?”
既然黎侑都说了,白桃也不好意思瞒着了,掰着手指头说:“小大人谈到了师父施的易容术,和我说了和浚的身世,还说了荷花、莲子,还说了婚......没了!”
白桃红了脸,闭着眼睛不去看黎侑,没有发现他眉眼间的忧愁。
黎侑心绪翻涌,却依旧笑着问:“婚约?”
自知瞒不过他,白桃一五一十地交待:“战神之女和龙族太子的婚约,可与我没有关系。”
“你就是战神之女,他就是龙族太子。”
“这、这不一样!”白桃嘟囔着,“这婚约不过是我们父母订下的,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黎侑将手覆上了白桃的眼睛,拇指轻抚着她的脸颊,“我不见得是最好的男人,也不见得是最适合你的夫君。”
白桃一把抓下黎侑的手掌,羞恼地瞪着他:“师父!”
黎侑干巴巴地望着她,一副委屈的模样。
白桃心头一软,柔声道:“我不管什么婚约,也不管什么合适不合适,我只要师父,只要你。”
从枝头落了一片叶下来,恰好掉在了木塌上。
黎侑轻叹了口气,垂眸莞尔一笑:“不管年岁几何,我心里都只有你一人。”
二人十指相扣,白桃依偎在黎侑怀里,笑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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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宫内用来传信的官员纷纷乘上坐骑,将和浚一事宣告天下。同时,遗族动用所有力量,将三界中所有在售的草药、丹药全部回收,禁止销售给魔界。
魔界近一半的首领和将士都曾受过和浚的父亲——魔界大皇子炎卿的恩惠,消息一出,立即决定离开炎广,投入和浚麾下,魔界分裂成了两派,一派为炎广,一派为和浚。
天魔两界,大战一触即发。
应咺赶到南天门时,花族穆氏的当家穆琮,已经携着三名随从站立在南天门外的广场正中央,静静地注视着东升的太阳。
应元和俞翕都从远处走近,双方皆抱拳行礼。
应元说:“穆氏家主远道而来,让天宫蓬荜生辉啊。”
穆琮恭敬道:“天帝谬赞,我此番前来仅为迎回我花族未来的族长,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应咺匆匆上前,行了一礼:“穆老前辈。”
穆琮:“太子殿下。”
应咺神色慌张,问道:“前辈方才所言是何意?”
面对他的失礼,穆琮并未觉得气恼,反而好声地解释道:“白桃仙子既是花神之女,便是我花族族长,自然要回我花族即位。”
“即位之后,可还会回来?”
“花族族长,怎能不在花族?”
应咺面色惨白:“可、可她也是我天界战神!怎能不回来?更何况,她还是我日后.....”
应元立即拉住应咺,低吼道:“喧儿,不得无礼!”
应咺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浑身都是冷汗。
不知为何,他隐约间感觉,若白桃此次跟着穆琮走了,便再难回来。
穆琮仍旧一脸淡然:“老夫深知太子与族长情深意重,但此事乃祖宗定下的规矩,还望太子莫要阻拦。”
应咺还想说些什么,俞翕急忙道:“白桃仙子眼下在听雨阁内,和天尊一同用膳,当家的还请移步听雨阁。”
从远处立刻走来两位宫女,在前方带路。
应元和穆琮走在前方,应咺落了几步在后头,俞翕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拉住了他的手,与前行的队伍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俞翕微微皱眉,盯着应咺说:“平日见你行事稳重,怎么今日如此急躁?那丫头的事情还只开了个头,你倒好,已经知道这事儿的结局了?”
应咺一愣,苦笑道:“关于花族和穆氏,我知道的不少,阿桃若是入了花族,恐怕再难走出百花谷。”
闻言,俞翕也轻叹了一口气,说:“你穆姨当初出谷,在百花殿外跪了七日,为了成亲,又跪了七日,可成亲后还没来得及回去看一眼,便战死沙场,以穆琮那死板性子,那丫头进去没个三年五载的,还真出不来!”
应咺拧着眉头,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你是天界太子,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握好机会,要把穆氏手中的粮草谈下来!”俞翕神情严肃,“你爹早已料到你会如此,这些话是他让我转告给你的。”
俞翕一向不好说话,应咺不知道应元说这些话时是怎样的语气,但被他这么一凶,清醒了不少。
应咺看着俞翕,双目赤红:“是,晚辈受教。”
“那丫头是个有主见的,若她不想去,没人能逼她。”
更何况,俞翕心里也清楚,只要黎侑还在天宫里,白桃哪里也不会去。
可这些东西,对应咺说不得。
俞翕拍了拍应咺的肩膀,同他分析:“穆氏之事,必须谨慎处理,处理得好了,不光是战时所需的粮草,日后也会受益不浅,可若处理不好,生出的是非不会比桡氏少。”
应咺拱手:“谨遵教诲,晚辈懂了。”
他生来聪明,自然懂应该怎么做,俞翕不再多说,二人并肩往听雨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