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消息
两日后。
容昭带着确定的报纸初版与三位皇子在福禄轩见面。
——今日不仅要商量报纸的事宜,还要确定报纸的出资与股份。
依旧是三位皇子先到,容昭最后拿着报纸进来。
三皇子裴钰下意识往她身后看,嘟囔道:“今日不是吃烧烤吗?”
容昭闻言一笑:“三位殿下想吃,马上就能送来。”
她立刻转身吩咐一句。
不到一炷香时间,厨子带着侍者扛着东西进来,依旧是福禄轩露台,与那晚是一样的场景,只现在是白日。
天气越来越冷,今日虽没有下雪,但仍是寒风瑟瑟。
一行人围着火炉吃烧烤,顺便商谈报纸之事,也显得极为热闹。
裴铮吃了些肉,觉得有点腻味,又拿起素菜,一尝竟也不错。
他吃着,同时看向容昭:“报社之事我没有异议,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需要多少投资?”
裴钰一想到老二嫁祸自己,心中冷笑。
——你表现出支持容昭,想要笼络人吗?可惜,对方已经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容昭如今是自己的人,裴钰便也道:“报社是你策划,我们不了解,全权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就好。”
当然,裴钰也并没有很热络,他担心被另外两人发现——容昭其实是自己的人。
裴钦态度与昨日一样,笑看容昭:“阿昭决定就好。”
眼中风情与温柔,自有一股亲近姿态。
在都默认容昭是自己人的前提下,一切十分顺利。
容昭满意点头,她拿出已经写好的《股份欠条》,征求意见:“三位殿下,这是我写好的股份欠条,我们一人出资五千两,一共两万两办这报社,如何?”
报社的前期成本并不高,还没有铺开,自然也不会以一个惊人的数字吓住三位皇子。
如今报社最难的还是人际关系以及朝廷背景。
三位皇子参与,就已经稳妥。
裴铮点头:“可以。”
裴钰也没意见。
裴钦表示同意。
容昭指着下面空着还没填的位置,又道:“股份一共一百股,就按照一人25股分?”
她不想这么分。
但是,她要先这么说,给他们施展收拢人心手段的机会。
裴铮吃着烧烤,摇头:“就按照福禄轩来,你多占一股,拥有掌控权。”
这是他昨晚答应容昭的事情。
他也知道,容昭为这事还见了另外两人,想来他们以为可以拉拢容昭,会配合的。
果然,三皇子裴钰点头:“同意,你可以多占两股。”
——老二已经提出容昭多占股,他现在提议容昭多占两股,老二老五恐怕也只会以为自己是刻意拉拢容昭,不会多想。
实际上容昭是他的人,多占股对他也有好处。
裴钰话音落地,裴钦下巴一抬,像是不甘示弱般比着拉拢,“那我们就一人二十二股股,阿昭三十四股,怎样?”
裴铮:“可以。”
裴钰:“有何不可。”
——反正容昭实际是自己的人。
况且,他们也不想另外两人干涉报社。
报社重要的并非是赚多少钱,只要话语权在自己人手上,股份多少也就不那么重要。
报社在三人“谦让”之下,很快达成合作,一人出资五千两,容昭占股最多,34,其他人每人22。
容昭心情很好,笑语盈盈与他们签字盖章,而后一人一份收了起来。
“来来来,吃肉怎能不喝酒?干杯。”容昭举起杯子。
另外三人同样抬手,举起杯子,与她轻轻一碰。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东西,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都很满意。
当日散场后。
容昭准备回府做报社开业的准备工作,刚刚与三位皇子除了谈股份分配以外,也与他们谈过报社的事情。
三人看似非常支持,其实并不积极主动。
这可以理解,他们支持是因为觉得容昭是自己的人,办报社对自己也有利,可是,到底有所忌惮,不可能完全倒向他们哪一方。
这要与另外两个讨厌的兄弟合作,终究有些排斥。
而且,三位皇子合作开报社,有可能让永明帝不高兴。
也会因为“合作”,让他们的党羽心中不安,让局势可能发生些难以捉摸的变化。
因此,他们并不积极。
容昭微微拧眉。
谢洪有些疑惑:“他们既然表示了支持,我们就可以办起来啊。”
容昭摇头:“报社办起来从来不是麻烦,麻烦是报社之后的事情,一旦开始报道,那些不高兴的高门显贵们,肯定要做些阻拦之事。”
一个团团都能让高门显贵闹大,更何况报纸?
动静只会更大,麻烦也只会更多。
谢洪一听,顿时皱紧了眉头,急切道:“那这可如何是好?会不会导致报社办不下去?”
容昭沉思片刻,点头:“有这个可能,如果皇上不高兴,大臣们又反对,而三位皇子不能真心联手,这报社开了也可能会关。”
三位皇子坚持,永明帝与朝臣们才不会阻拦。
而三位皇子如果不是特别坚持,就给了别人阻拦的可能。
谢洪愁眉苦脸。
容昭倒是冷静:“再想想办法吧,得让他们真心愿意联手让报社办起来……”
顿了顿,她叹口气:“若是能有另外一股势力出来,让他们三人忌惮,倒是能暂时联手,可惜,如今三人掐得厉害。”
谢洪闻言,越发愁眉苦脸。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来。
谢洪诧异地掀开帘子,正好听到外面的声音:“是容世子吗?”
——关梦生的声音。
容昭顺着掀开的帘子看出去,不仅关梦生一个人,茶楼之中陆陆续续走出裴关山、裴承诀,以及张家兄弟等人。
哟,二代们的聚会。
下一刻,裴承诀笑道:“阿昭,好久不见,可要一聚?”
容昭扬声道:“乐意至极。”
说完,她从马车上下来,走向茶楼门口几人。
多日不见,容昭又才经历了生死大劫,他们原以为容昭会形容狼狈,没想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依旧光彩夺目,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今日一袭青衫,微微立领,衬得人极其出挑。
虽然个子不高,可气势惊人,一张脸更是熠熠生辉,对他们微微一笑,凤眼弯弯,霎时成为这冬雪中最美的一景。
迎出门的几人微微一怔。
容昭走到他们面前,众人才恍惚回过神。
关梦生喃喃:“容世子竟是越发好看,不知道哪家女郎能有幸……”
裴承诀笑着伸出手,揽住容昭,“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怎么样?听说你受伤了,伤势好了没?”
他难得眼神认真,语气关切。
容昭笑道:“客气了,我已无事。”
裴关山视线看了眼不远处立着的一百护卫,嘴角抽了抽,“都说容世子被吓破了胆,重金聘请一百护卫,果然是真的。”
容昭毫不心虚,一脸坦然承认:“对呀,我这不是害怕嘛。”
裴关山:“……”
几人在说话间已经走进了茶楼。
张长言与张长行被挤在后面,张长行压低声音:“容昭确实一点事也没有,父亲失望了。”
容昭出事,张丞相很是高兴。
后来听说容昭没事,张丞相便有些不快,如今看来,容昭是完好无缺,一点事情也没有。
当然,张家兄弟是不希望容昭出事的。
张长言没说话。
张长行看向他,却发现他怔怔盯着前方,眼神空洞。
他撞了张三一下,蹙眉:“老三,你在想什么?”
张三喃喃:“原本就我跟着他,如今竟然是挤不到他旁边……”
这个“他”显然是指容昭。
当初跟着容昭进进出出的是张三,但如今容昭越来越受欢迎,他都挤不到人身边去。
从容昭下车到现在,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
张二:“???”
他不理解,张三到底在想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张长言已经下意识冲过去,挤到了容昭身后。
此时他们进入雅间。
容昭坐下,裴承诀与裴关山一左一右,张长言就坐到容昭对面去,正面容昭。
容昭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又与身边两人说话去了。
张长言咬牙:“听闻你遇刺,现在看来生龙活虎,也没多大的事情嘛,还搞那么大动静,顾一百个护卫,你知道京城人如何评价你吗?”
——他这话一说就不讨喜了。
之前听闻容昭出事,他可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说不上是为了福禄庄还是为了容昭这个人,但确实整日担心。
后来听闻容昭回来,还差点带人去安庆王府找容昭。
还是张二拦住他。
明明担心,可此时说话就是这般难听。
裴承诀皱眉。
裴关山面无表情看向他:“张三公子这话有些失礼了,似乎很失望容世子没有出事?莫不是杀手是你们张家的人?”
张长言差点跳起来,拔高声音:“胡说八道!”
他还要辩驳,容昭轻笑:“说我胆小如鼠?哈哈,容昭确实胆小。”
说完,她抬手算是见了个礼,十分客气:“多日不见,张三兄依旧如此有精神,真让容昭高兴。”
她这么一说,张□□而不好说什么,撇了撇嘴,余光却紧紧盯着她。
容昭:“我能死里逃生,也是养了许久的伤才好,还折了一个车夫,那夜的杀手确实差点要了我的命。”
不知为何,张三脑海中突然想到容昭被人刺杀,鲜血淋漓的场景。
他又生气了,咬牙骂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是没有王法了,怎么还没查到凶手,关梦生,你爹干嘛的?”
关梦生没想到扯到自己,立刻辩驳:“这事当然不是那么好查的,你要是有本事,你去查啊?”
张长言:“我又不是大理寺少卿!”
关梦生:“那你就不要指手画脚。”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张二去拦着张三,其他人去拦着关梦生,裴关生与裴承诀不动如山。
容昭将这一幕收到眼中,心道,这张三倒是还算关心她。
虽然可能是关心他的钱。
容昭朝着二人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温和:“我知张三公子是关心我,关公子也是关心我,莫要为此吵起来,大家快喝茶。”
她发话,两人这才稍微缓和些,坐了下来。
裴承诀端起茶盏,笑的慵懒:“阿昭活着回来就好。”
他话音一转,轻声试探:“听闻阿昭近日连着见了三位皇子两次,可是有何事?”
拦下容昭不单单是关心,显然还是为了打听消息。
一次性见三位皇子,京中不知道多少人都竖起耳朵,等着消息。
容昭手指把玩着杯盖,闻言一笑。
她倒是也不瞒着,云淡风轻:“我与三位皇子想要合伙做门生意。”
众人:“??”
在场所有人具是一惊。
这话信息量可太大了!
容昭的生意竟然做到了与皇子合作的程度?
而且还是三位皇子一起。
如今朝堂什么情况,在场这些二代们还能不知道?甚至许多人家里都有支持的皇子,平日里父辈也是不大来往。
可见夺嫡之争如今有多激烈。
三位皇子如今都忙着给对方扯后腿,一起做一件事都难,更别说合伙做生意。
——他们三个合伙,确定不会内部互相拆台,最后导致生意黄了吗?
到底是什么生意能聚拢三位皇子?
众人惊讶至极。
裴关山、裴承诀以及张家兄弟更是惊讶。
他们身份高,家里的信息更多,也能猜到更多东西。
比如说这次容昭遇刺,很可能是三位皇子之一做的,这个消息他们都知道。
包括张长行与张长言。
他们只是不确定是哪一位皇子下手。
这种情况,容昭竟然还能与皇子合作生意?
这可真是奇了怪。
张长行忙追问:“容世子,你与三位皇子合作什么生意啊?”
容昭闻言,神秘一笑:“暂时保密,很快大家便会知晓。”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越发沉默。
这容世子可真是有本事,竟然能拉三位皇子一起合作。
便是裴承诀与裴关山也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生意能打动三位皇子?
不过——
将三位皇子凑在一起的生意,容昭确定自己能兜住?
裴关山深深看了她一眼,真心提醒道:“三位皇子身份贵重,朝中局势又复杂,你且多小心。”
容昭明白他是提醒自己,小心不要被夺嫡之争绞杀。
牵扯到三位皇子,似乎就很容易牵扯进夺嫡之中,血腥算计。
她笑着点点头。
关梦生挠头,眼巴巴看着容昭:“真是好奇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有我们团团影响大吗?”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容昭吊足了胃口,眨眨眼睛:“我已许多日没有关注京中之事,各位兄台,可否告知容昭近日京中发生了何事?”
她开口,在场人还是挺给面子,很快捡了些事说给她听。
容昭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搭两句,让气氛更加热烈,也更加无所顾忌,以至于许多人都将些糗事拿出来说。
容昭眼睛亮晶晶的听着,是极好的一位听众。
至于等过些日子,他们在报纸上看到这些消息时是什么心情……
那就不知了。
聊了一会儿,容昭见时间差不多,再次举起茶盏,温和一笑:“感谢各位兄台关心容昭,今日这顿茶钱,容昭请了。”
如今这些世家子们都很缺钱。
尤其是他们忙于团团时,总是容易因为百姓们的一声声夸赞而兴奋,或者农人那愁容满面的脸而心软,导致贴钱进去。
也因此,如今他们聚会再也没有请客之人。
都是一人上交些份子,这也导致他们聚在一起的机会直线下降。
没什么事说,就懒得花钱。
他们去茶楼也不便宜。
今日会聚在一起,也正是因为容昭。
没能拦住容昭,他们也是要去请容昭来的。
如今她请客,可不是给他们省了笔茶钱吗?虽然不贵,可积少成多啊。
要知道,如今在场除了张家兄弟,其他人都是团团股东,都不是不将一点小钱看在眼里的人了。
别说小钱,就是一文两文,他们也在意!
一行人散场。
张长言与张长行夹在人群中,听着大家簇拥着容昭的夸赞之声——
“容世子真是康概啊。”
“可不是,大气。”
“我就喜欢与容世子打交道,爽快。”
“日后容世子的生意,我们也都会大力支持。”不掏钱那种。
……
张长行也对张长言道:“又省了茶钱,容昭还挺大方的。”
他十分满意。
张长言点头。
他脸上带着笑容,为省钱而开心。
但是笑着笑着,他突然一顿,猛地反应过来——
容昭那么有钱,能雇一百个护卫,感谢他们也不过是请几杯茶,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明明也没省下多少钱啊?就一杯茶钱而已!
容昭明明有福禄轩,真要是感谢他们关心,请他们去福禄轩吃一顿不行吗?!
张长言想到“自己的穷”,再想到同为股东的“容昭的富”,顿时气得咬牙。
——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再扭头看向身旁众人,个个都被一杯茶钱给收买了,众星捧月般捧着容昭。
张三小声骂道:“一群穷鬼。”
可不是穷鬼吗?
以前谁在意这点茶钱?吃饭都要抢着结账。
以前蹭糕点的只有他一个人,每次都能大吃特吃,如今大家都开始蹭糕点,赠送的那点糕点都吃不饱了。
张三:“可恶!”
——他有福禄庄四成股份,可他兜里只有几个铜板。
——所以他到底是穷还是富呢?
张三为这个“薛定谔的穷”而纠结。
裴关山与裴承诀倒是没在意这个,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到底是一门什么生意?
为什么能让三位皇子合作?真的不会出事吗?
回到安庆王府后,容昭也在想报社之事。
如今三位皇子是答应了合作,报社想要顺利发展,却是要他们真心实意去费心,尤其是皇帝和朝臣那里。
三位皇子不一起站出来顶上,她自己可顶不住。
但问题是——
现在如何让他们真心合作?
容昭想了想,准备第二日再去拜访三位皇子,游说一二,她相信自己能说服他们。
然而第二日,她还未出门,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瞬间传遍朝野。
——先太子之子裴怀悲请旨,欲去皇陵为先太子守灵。
这是表面的消息。
容昭稍一打听,立刻就知道更多细节信息。
先太子生辰即将到了,皇帝每年都要去太悲寺上香,见一些高僧,近日佛教高僧玄悟大师进宫,说是算出太子之魂不宁。
永明帝当即决定,今年先太子生辰要在太悲寺做一场法事。
十八年了,永明帝还年年记得先太子……
京中人都忍不住感叹。
与此同时,几乎消失在京中众人视线中的先太子之子裴怀悲,从大悲寺写折子——上书梦见先太子,他自知自己不祥,愿去皇陵为先太子守灵。
突然冒出的先太子之子,所求之事几乎等同于断绝自己的人生。
守皇陵,极其受苦且毫无出路。
裴怀悲在太悲寺就没多少人记得他,去守皇陵,就等于死了,再也不会有他的消息。
众人皆惊。
出人意料,皇帝没有答应。
反而传出小道消息——永明帝想念先太子,欲接先太子之子裴怀悲回宫。
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先太子身份不同寻常,尤其是对许多老臣而言,先太子就是未来要辅佐的皇帝。
容屏现在都还惦记着先太子,更别说朝中许多大臣,同样还记得先太子英姿。
先太子曾经的手下走了许多,剩下的都是忠心耿耿之人,自然更会记得。
而对于太子这个象征着“不祥”的儿子,他们自然也有诸多猜测。
如今夺嫡愈演愈烈,先太子身份又不一样,裴怀悲更是皇长孙,会给朝中形式带来多大的影响,谁也不知道。
容昭听到消息,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拍手掌,笑了:“真是天助我也。”
容屏看向她,他也有很高的政治敏感度,自然知道在政治上,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引动巨大的后果。
更别说先太子之子,皇长孙。
这可不是小事!
如果先太子没死,裴怀悲可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物,肯定是要改变三位皇子想法的,也可能改变朝中局势,引发动荡。
容屏一脸严肃,问道:“你还要去三位皇子府吗?”
容昭笑了:“不去了,等他们找我。”
容屏神情复杂。
这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容昭吗?
要不然十八年没有动静的先太子之子,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冒出来?
果然,当夜。
三位皇子同时送来消息——
报社之事,可以尽快筹备,尽快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