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我面前趾高气场的炽王,心里虽有怒火滔天,也是无可奈何,…我双手被绑着,禁锢在这间屋内的大柱上。炽王手里的长鞭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带着风声落在我身上。
说实话,我几乎快要疼死了,没想到这炽王性子居然暴烈到这种程度,一言不合就能绑人毒打。
“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几分硬气,居然一声不吭。”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出言。
我相信如果我此时激怒他,他对取我这条小命是不会皱一下眉的,但是现在,不到最后一刻,我还不想放弃这付躯体。
高炽停了手,用鞭子柄顶着我的下颌,唇边挂着冷笑,“怎么样?愿不愿意?”
我明白,如果我想活着,就只能有一种选择。
“小民听从大王命令。”
高炽目光阴寒瞪着我,突然发出大笑。
“终于知道识时务了?”
“我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但是,为你先前的不驯,你仍然要受完应得的惩罚…”
他冰冷的手掌拍拍我的脸,将手上的鞭子扔给一边的侍从,“记得打够一百鞭子。”
我暗暗叫苦,这可恶的家伙,真是狠毒!
“打完之后,送他去赵太医那里,让他用最好的伤药。”他临走出去的时候,又转头望着我,眼里流露着嗜血的满足,“这小子可真让我喜欢。”
我头脑一阵打结,忍不住地全身发冷,这高炽,果然是一名变态。
“李公子,在下得罪了。”
手里持鞭的侍从在动手之前,居然还朝我拱一拱手,我点点头,笑了一下,“这位大人,以后都在殿下座前效力,可不可以请你手下留情?”
那人也笑了,“李公子这份气质真是不一般,难怪五王爷看重呢,在下名叫平如山,以后公子若得意了,别忘了在下才是。”他说着放下手上的东西,示意要卖我这个交情。
我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忍不住细细打量他,这人三十上下的年纪,倒是仪表堂堂,目光深沉,想来有些心机。
他解开了我身上的绳子,“李公子可还撑得住?”
我挥挥手,“还好。”就算撑不住我也要撑,难道还要他扶我不成?
“药房在这边,随我来。”
* * *
谢绝了赵太医要为我上药的好意,我拿了伤药,躺在为我安排的房内,虽然这样躺着,伤口很疼,但是我实在没什么力气站或坐了。
想起自身的处境,我就忍不住地头疼,我陷身王府,爹那里也去不成了,还有被高炽发现身份的危险,…
“李公子?”
门外的轻柔声音令我微讶,“谁?”
“奴婢是派来服侍公子的。奴婢可以进去吗?”
呵,我这挨打的还有人服侍?我哭笑不得地叫门外人进来,果然来人做侍女打扮,端着热水长巾和新衣。
我略作清洗,换了衣服,坚持着没让侍女帮忙,那侍女只道我新来的怕羞,拾起我换下的血衣,劝道:“公子是新来的,可能不知王爷的脾气,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啊。”
我微微苦笑,“多谢姐姐提醒,我从小自在惯了,哪懂得这些王府皇城里的规矩,以后还请姐姐多提点,小生感激不尽。”
那侍女莞尔一笑,“公子不必客气,秀玉就是来服侍公子的,公子还不知道吧,现在公子已经是咱们王府里的师爷了。”
我笑得有点僵硬,“呵呵,…是吗?”
爹如果知道我竟然担任这样的职务,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呢。
“公子这样的人才,在王府里一定会出人头地,公子放宽心,先好好养伤吧,…”
侍女安慰我几句,出门而去。
一连两天,我都在这房内养伤,伤口疼头更疼,叹气发愁,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第三天,平如山来通知我去见王爷,我装作很害怕小心地探问,“平大人,王爷召见小民所为何事,可否透露一二?”
平如山笑容可掬,“李公子不用害怕,王爷今天宴客,心情很好。”
宴客?
我微微皱眉,宴客叫我去做什么?难道我会唱曲娱乐不成?
象是看出我的疑问,平如山接着道:“今天沁王爷和析王爷过府,王爷在花园设宴,除了两位王爷,还有其他的大人们,咱们这些当师爷的,得在一边招呼接待。”
* * *
我们走进去的时候,花园里的宾客都已落座,宴席早已开始,一队衣着轻纱的美女正在歌舞着,乐曲很好听,可惜欣赏的人没几个。
平如山指点我在高炽身后较远的地方落座,并悄悄告诉我哪位是析王,哪位是沁王。他们长相都与高炽有几分相似,沁王年长些,可能近三十,析王大约十八九岁。
我游目四顾,发现马定国和郑国舅也在,看到马定国这老小子,我就牙痒痒的。盘算着有机会,非要让他也倒霉不可。
不经意间,看见高炽的眼光朝我扫了过来,突然高声笑道:“三哥,你方才说因为我的缘故,致使李派画风从此失传,是也不是?”
坐在对席上首的沁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声音却是无波无折的淡然,“李翰大人并无传人,若是他不在,李派画风自然就此成为绝响。”
我心头一动,莫非高沁对我爹有同情之意,就算没有,只要他和高炽有矛盾,就可以在这件事上有所帮助…
另一席上的析王也插话道:“听五弟的意思,是另有转折了?”
他们说话间,乐曲已自动停了,高炽略有得色地一笑,“李浩!”
虽有些心理准备,我还是怔住了,平如山推我一把,我只好站起来,恭敬地答了一声,“小民在。”
“他是李翰的侄子,如今世面上流传的李派画作,大部分都是他代笔的,你们说,李派画还会失传吗?”
沁王哦了一声,眼光打量着我,面色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翰的侄子?”
我微微俯身,行礼如仪。“是。”
“三哥,你不是最欣赏李派画么,以后想要多少,只管和小弟说就是。”
我心里暗自恼火,听高炽说的这什么话,好象我的画是萝卜白菜,轻易地就能种出一大把似的。
“五弟,你既然知道为兄的喜好,何不将他直接送到我府里?”
沁王轻描淡写地说着,目光从高炽落在我身上,表情虽是微笑,我却感到莫名的不舒服。
可恶,早该知道王室贵族没一个好东西!
高炽哈哈大笑,“李浩,沁王也很欣赏你呢,你说,你是愿意去沁王府还是留着呢?”
我低眉顺眼地回答,“蒙两位殿下青眼,小民感激在心,只是身为炽王殿下座下,但凭殿下作主。”
“等等,我也来凑个热闹,这个叫李浩的少年既然这么抢手,那也加我一个如何?”
说这话的是析王,他也笑看着我,不过目光倒没那么令人讨厌。
我啼笑皆非,不再多言,等着高炽发话。
高炽目光转了转,笑道:“好好,这几日无聊得紧,不如咱们就拿这小子打个赌如何?”
沁王目光一烁,仍是平平地问:“怎么赌法?”
高析高声道:“算我一个!”
此时突然有另外的声音□□来,“三位殿下,下官斗胆,也想陪殿下打这个赌。”
我循声一望,原来是郑国舅,这小子在洛京认得我,也和马定国一样,认为我是个“机灵识趣”的人,却没想到他也来搅浑水。
其实我此时已经怒火满腹了,若不是怕连累亲人,真想就此发作,至少也能捏死一个半个亲王。
高炽看向郑国舅的眼神是不屑的,但也微微冷笑,“好的,人多热闹。”
“久闻两位皇兄府上能人倍出,身边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我们就各出一人比试,哪个胜了的,他就归谁。”
高沁微一沉吟,点头同意。
“好,宴会只有歌舞而无试剑,未免无趣,就来比武定输赢。”
高析抚掌而笑,其余来客纷纷附和叫好,只是郑国舅显出泄气的样子。想来他手下没什么高手,如有,也不会在洛京被我们吓得那么惨。
* * *
我靠着一棵树站着,半隐在阴影里,眼光落在空出来的比武场上,这是第四场了。
郑国舅知难而退,并没派人出来,前三场析王的人落败,所以这一场是最后的关键。
炽王派出的是一名中年剑士,身高八尺,手脚颀长,剑招使得挥洒自如,而沁王派出的却是一名女子,手持双刀,两人看来势均力敌,打了近半个时辰都是难分胜负。
周围的人都是聚精会神地关注着比赛的结果,不可否认,比武要更吸引人的目光。我看了一会,心头忽然一动。
我不能任这样的赌局决定命运…爹还等着我救,娘还在洛京担惊受怕,卢湛也不知遇见方英杰了没,…
一声轻咤打断了我的思考,只见女子双刀横空,那剑士退在几步外,手中长剑已被打飞。显然是沁王胜了。
高炽的脸色难看之极,冷冷笑着,“三哥手下果然人才济济。”
“不敢当,侥幸罢了。”高沁淡淡地泛起笑意,“五弟不必生气,你若想要画,当三哥的也不会吝啬。”
他不说还好,高炽听了这话,更是脸色铁青,道:“不必,我可不象三哥喜欢那些风雅之物,”
“殿下!”
我突然的出言令在场众人都是一惊,我走上几步,对高炽行礼,“既然这是个赌约,小民也想试试运气,不知几位殿下可否恩准?”
我这句话方罢,就见满座哗然,似乎觉得我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
高沁眼光一转,没有说话,高析却笑道:“李浩你要参加倒是不妨,但是谁代你比试呢?”
高炽象是才从怒火中醒过来,“难道你要亲自比武?”
我点点头,“正是。”
高炽看了高沁一眼,哼了一声,“你要跟沁王殿下身边的四大护卫比试?真是不自量力!”
“小民不敢,只是想试试身手,但求几位殿下一哂而已。”
我说得谦虚,高析在一边微笑,“好,但是我们打赌,为的是你,你也参加的话,又该怎么算呢?”
“只求各位殿下一事。”
高炽挑起眉,微微冷笑,“什么事?”
“殿下答应了了,小民才敢说。”
高沁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味,“你不说,怎么会得到承诺?”
高析的笑声传了过来,“三哥不是怕他真的胜过你的凤卫吧?”
“哼,就凭这小子?”
高炽冷笑,“李浩你去比吧,你的事只要不是非份,本王就可以答应。”
“小民遵命!”
我走到场中,那个女子冷冷地看着我,有着暗藏的轻视。
“姑娘,请多指教。”
那个女子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用冻死人的眼神示意我可以开始。
“等等!”
高析突然出声,“李浩你还没有武器,…”
我回过头来,无辜地看着他,这时望向我的目光大都是同情的,因为刚才析王派出的人被凤卫打得很惨。
“你用什么兵器?”
我摸摸鼻子,用力地想着,似乎想不起来我用什么最趁手,耳边传来大家的笑声,我脸微红,“给我一枝□□吧。”
高析最先忍不住地大笑起来,高炽紧随其后,就连一直沉静的高沁也泛起微微笑意。
只有外行,才会想到用□□来对付双刀这种爆笑的主意吧?
当众人看到我笨拙地挥动比我还高的枪时,笑声更是此起彼伏。
没想到我还具有这等娱乐大众的本事?此时就连那凤卫的眼中也有几点轻视的笑意,析王更是取下一只玉扳指,笑道:“好小子,你要是能胜,本王将这东西赠你,你可以用它来求本王一件事。”
我举起手中的□□,向析王致敬,“多谢四殿下。”
沁王也微笑道:“老四这么大方,本王也不能小气,这块玉佩的功用和老四的一样,只要你能胜,我也答应你一事。”
他说着看了看他的手下一眼,“凤卫,你动手时可要小心些,别伤着了李公子。”
那女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却对着我微微皱眉。我冲她一笑,“请…”
“请…”
她虽也说了一声,却身子稳稳地不动,只用目光注视着我,想来是等着我进攻。
我笑容未变,既然她放弃了先下手为强的机会,那我就…
□□倏然刺出,快而无声无息,于其说是枪,倒不如说是暗中飞袭的蛇。
枪尖将点上那女子颈部,她哼了一声,身形快速无伦地闪开了,我面前白光闪动,她的双刀已迫在眼前。
本来□□只是用在战场上的,并不适合近身攻击,我一击不中,变幻招术的时间比起这位凤卫来,自是要慢上许多,然则我又何必变幻招术?
我双手一松,□□脱手而飞,横在空中打转,我反而猱身而上,穿过双刀的空隙,贴近了凤卫。
凤卫吃了一惊,见我已是一掌袭向她,一手刀猝然回击。
刀气凌厉,这位凤卫的内力,招数均在我之上,我已无物可以抵挡,只觉得肩头一凉,接着颈上也是微凉。
这时□□从半空跌落,正好枪头向下,我顺手接住枪身。
不过三招之内,胜负已分。
我静止不动地看着架上颈的刀,刀光如雪,映得我眼睛微痛,全场静寂无声,凤卫看着我的眼光有几分异样。
“咦,李浩你输了,真是可惜,还以为会有出人意料的惊喜呢?”
这是高析在说话了,我没有出声,缓缓地抬起右臂,再慢慢地张开手掌,掌心里,是一只很精致的耳环。
“啊!”
发出惊讶之声的不只是凤卫,无数怪讶的目光投在我身上,我恍如不觉,把手伸向凤卫,淡淡笑道:“是姑娘的吧。”
我颈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凤卫狠狠瞪了我一眼,雪白的脸上泛起了激动的红晕,收起了自己的耳环,语音更是冰冷,“我输了!”
她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得到,顿时惹起了小声的议论浪潮,我对着她施了个江湖上的礼节,“承蒙姑娘手下留情。”
我奇袭得手,也多是因为笃定她不会伤我性命,她武功胜过我,对于这样的结果自然不会甘心。
凤卫哼了一声,不再理我,径向一边退去。
一阵风吹过,我感到刺骨的寒意,尤其是肩臂处,湿湿地不知是汗还是血。而旧时的伤和方才我在双刀交织下硬闯得来的新伤,此时都开始隐然作痛,大有渐演渐烈之势。
狼狈呀,记得从前看那些江湖传奇,里面的公子和小姐比武,胜者手持对方头上一朵珠花,或是一丝发带,飘然轻松地还了回去,对方含羞收下,而胜利的公子则长身玉立,闲赏落花
…再看我自己,双袖破烂,伤痕累累,手中□□当拐棍支着,实在是潇洒倜傥不起来。
“没想到李公子还是一个允文允武的全才,可惜可惜。”
说这话的是高沁,我走回席间,边客气着,“王爷夸赞,小民实不敢当。”
高炽指着一个座位,“李浩,你坐在这里。”
那是个靠近高炽的座位,位置近前,应是比较尊贵的人才能用的,我微一迟疑,看到高炽充满霸道和得意的表情,便不推辞,大方落座。“谢五殿下。”
高炽笑着拍上我的肩头,“好小子,果然有一套,连凤卫也能对付,说吧,想要什么?”
他拍的正是我伤口所在,我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才能不□□出来,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这时高析高沁给的东西也送到了我手上,我定了定神,看着高炽,一字一句地说:“我、要、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