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冷了十度。
“芎芎最近好像没有空,所以……所以我来串一下场子。”吓!女巫瞪人。
不怕不怕,她也是女巫,不怕女巫瞪女巫。
“你有没有考虑我们的肉体负荷得了吗?你的良心长瘤割掉了呀!”珊娜拍下桌子一喝。
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家”火气还冲得很。“我以为女巫没有良心。”
“很好,那我把你变成抹布也是应该的。”小声的嘀咕当她没听到呀!
沙南雩知道她有这种能力,不慌不忙地推出人肉盾牌出来挡,不伤及无辜是六○年代女巫的信条。
“小小雩,你脑筋倒是转得很快。”为之失笑的莉萝打量她身前的男子。
报上的相片有够模糊,本人更有可看性,难怪小花痴不拒绝和他来上一场恋爱。
“见笑了,人人为我,我不为人人是女巫生存的最高指标。”她还等着看巷口老王他儿子长大后的俊相。
“当你的男朋友更是可怜咯!”莉萝用生硬的中文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
江邪一愣,当是自己听错了。
“小鬼,你没听见莉萝在喊你呀!发什么呆。”珊娜用调酒的小勺子在他眼前一晃。
“你们会说中文?”他惊讶极了,可是又有一些不快,竟被年轻女孩唤他小鬼。
先前他一直听不懂三人的对话,只觉得音调很优美像是爱尔兰语,又有点类似俄语,所以他插不上嘴地默不作声,等她们发现他的存在。
最近他的男性自尊连连受挫,自从遇上南儿以后,他的俊颜似乎吸引不了她那挂朋友,每个人表情淡淡地,不特别惊喜也不会追着他要签名和合照,好像他是个可有可无的陪衬品。
更怪的是,这间俱乐部真的看不到一个男人,清一色都是坊间的名女人,因此,对于他的进入也不太在意,各自享受着俱乐部的服务。
本以为这暗藏着不当的勾当,是间鸭店,此刻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作祟,它的确是标榜以女人为主的高级俱乐部。
“珊娜大姐,莉萝大姐,请你们讲话前先照一下镜子,我们都很‘年轻’。”沙南雩不得不开口提醒。
“女巫当久了都忘了规矩,小……先生,你贵姓呀?”莉萝摸摸光洁如雪的脸庞。
“你不认识我?!”江邪听得很仔细,她自称女巫,八成是俱乐部的名字。
“认识犯得着问你吗?自作聪明的笨蛋。”不耐烦的珊娜低声一啐。
“他叫江邪,是个歌星。”火线差点燃起,沙南雩不敢置身事外的替他回答。
“南儿,很少见你向人低声下气,她们应该是你的朋友吧?”以外在条件来看。
“对,‘老’朋友啦!她们是打小看我长大的。”看了二十几年了。
“看你长大?”他用狐疑的口气问。
啊!用错字了。“你耳垢没清呀!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
“喔!”真是耳误了。
不疑有他的江邪占有性地搂着沙南雩的腰,表现出一副大男人唯我独尊的姿态。
“你们两个很清闲吧?”
珊娜突现甜美的笑容显得很诡异,沙南雩连忙摇头说很忙,知道她的心里打什么主意。
“小鱼儿,你这个坏女巫,想累死我们两个善良女巫呀!”珊娜拿起一只干净的高脚杯。
“怎么会呢!我一向很尊敬你们。”沙南雩小心的盯着杯子,拉着江邪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尊敬?”空调正常,吧台中央无端起了一阵强风。
“别冲动、别冲动,店里的酒都很值钱,考考会不高兴。”一瓶好几万都有。
下回进门要带件外套,好冷。沙南雩微抖地紧抱身侧男子取暖。
江邪随即回抱她,揉搓她冰冷的双臂,不懂为何会起风。
“小小鱼儿要回家,何处是大海呢?”珊娜手指一挥,杯子凌空飞起。
“珊娜大姐的怀抱最温暖。”沙南雩举手一扬,鼻前的高脚杯掉头飞了回去。
江邪看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雩儿,你没告诉他你的身份吗?”旁观的莉萝看到他的表情不免一问。
沙南雩眨眨眼,“他不相信我是女巫呀!”
“你是女巫?!”
“如假包换。”一说完,灿烂的金发逐渐加深,变成乌沉的黑丝真披肩后。
“这……”江邪惊讶地张大眼,不晓得该说什么。
“幸会了,男朋友。”
沙南雩笑着在他头顶上方画圈圈,一小团乌云正朝他当头淋下,是该清醒清醒了。
第六章“荒唐,荒唐,这个兔崽子不把我气死不甘心呀!乱发表什么狗屁宣言,简直是要造反了。”
气急败坏的七旬老人挥舞着拐杖,对着一张华文报大吼大叫,两鬓冒出的薄汗是因为太过激动使然,满头的银丝乱了一大半。
每隔一段时间,江家的老爷子就会发作一次,指着报纸上的绯闻大作文章,说穿了不过是想孙子罢了。
其他的家人坐在一旁偷笑,不好明目张胆地拆穿老人家的想法,由着他去发泄一番,等骂够了自然会休息,他们再递上一杯热茶让他止止渴。
可是这一回老爷子真的动大怒了,连续骂了三个钟头还不停嘴,害得江家人的窃笑转为忧虑,心想难道江邪他真的闯大祸了?
七手八脚抢过那张篇幅不大的报导,三颗脑袋挤在一起猛推猛瞧,继而发出大笑声。
“你们觉得好笑?”
一声怒喝让江家老爸、江家老妈、江家小妹一致地缩缩颈,忍住到口的笑意,他的宣言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有草不吃的马吗?
何况他历年来的辉煌历史罄竹难书,再艳再美的花儿都有一定的开花期,季节一过就谢了,根本不会再珍惜,何必担心一则小小的爱情宣言。
八成是为了唱片做宣传,随便找个人炒新闻好增加销售量。
“建国、月霞,你们生的好儿子,竟敢给我乱搞,他还要不要让我抱曾孙?”哼!不肖子孙。
“爸!我们生你来养,他今天会这么无法无天还不是你宠出来的。”江建国老实地说出心底话。
“忤逆。”江望八一拐子就要挥下。
江蔡月霞护夫可护得紧,“爸,打死了大的,小的会怨你一辈子。”
“反了,反了,你们一家大小联合起来气我是不是?我要修改遗嘱。”老人性子一起就没完没了。
江家一口不过六个人,江望八早年和老婆白手起家,在外国人的土地上扎根生芽,费了三十多年时光建立江记棺材连锁店,在美国的华人社会首屈一指,因为大部分人都用得到,还有人事先预订呢!
二十年前由儿子接下棺材店的生意,如今扩充成企业型态,每年要由大陆和泰国运来好几十吨上等木头,平均年底总结售出二、三十万口。
企业一大就想家族化,老一代的思想是希望长孙能延续传统,发扬光大,让更多人享用江记棺木,回归佛祖怀抱。
可是棺材在常人眼里仍是一项忌讳,尤其是受过高等教育,刚由哈佛企管系毕业的孙子更难接受,不愿往后一生都葬送在棺材里。
于是乎,有了出走行动,在老人家未打消念头前绝不回棺材……绝不回家。
反正家门口就是创始工厂,一口口等人来躺的棺材排成一长列,各种尺寸和材质应有尽有,不用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家”。
“爷爷,我没有惹你生气哦!我很乖。”一个小人儿偎向江望八撒娇。
“我的雅玲最乖巧了,爷爷疼你,我的财产全给你。”不留给那个小混蛋了。
“嘎?!”她闻言当场脸一白。“我还小,暂时用不到。”
“没关系,留着、留着,迟早用得到。”他当是宝的直嚷着留给她用。
“是呀!迟早用得到。”哭笑不得的江雅玲讪讪然一哂。
谁用不到呢!爷爷的老本全投资在那棺材上头了。
有时候她真恨起自己的名字,走在路上一喊“雅玲”有一半的人回头应声,在他们居住的华人社区,千篇一律是这个名字,好像除了“雅玲”,就再也没有其他中国字好命名。
好在一家子的名字都很俗气,老爸出生时正好是抗日剿匪时期,所以“建国”、“必成”就成他和二叔的名字。
老妈“月霞”也很通俗,但在那个年代算是好名,至少比望八——王八的爷爷好听多了。
至于叛徒老哥的名字就不能提,那是他心口一道深深的创痛,因此还被他第一个女友抛弃——当时他九岁。
所以呢,只能唤他安迪。
“你们呀!一个儿子跑到台湾去当戏子也不管,真当他死了不成?”
“爷爷,哥是唱歌的天王耶!红到所有的华人都认识他哦!”让她在同学中乱风光一把。
江望八是嘴硬心头乐。“像个娘儿们又扭又唱成何体统,咱们江家是少了他吃还是少了他穿?真是不像样。”
“爸你还不是偷偷跑去赌城看他表演。”江建国小小的吐个槽。
“年轻人不务正业怎么成,还是自家的事业最稳当,把他给我找回来。”他可不想老是对着一张报纸骂。
想孙子就直说嘛!拐弯抹角。“最近这几个月死的人特别多,我得监督工人日夜赶工多出些成品。”江建国率先声明他没空。
“死人会比你儿子重要吗?少卖几口棺木死不了人。”全美又不是只有江记卖棺材。
“爸,人若不死,我们准要关门大吉,那么多棺材我们用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