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她找了吕云作陪,表面上,这两个男生也该谢谢她,但其实是桑琳想要有个定心丸,有吕云在,就像多了一道安全门。
吕云这一年来又胖了几公斤,下巴多了一层肉,一条浅紫的窄裙,让小腹突出得异常明显。但她毫不在乎,依然大剌刺地笑着,不怕才三十岁就要被人叫“欧巴桑”。
桑琳真羡慕她,不是偶像真好,活得多理所当然、自由自在呀!
吕实也很讶异林世骏在台湾,不禁担心地问:“你确定他好了吗?”
吕云一向忙着照顾老公和两个孩子,不太注意流行歌曲,更没联想到Sunny所含的意义,否则会更紧张。
桑琳回答说:“杜明峰说他没事了,应该不会有错。”
他们约好的饭店,有香港名厨坐镇,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侍者领着她们进去,远远的,桑琳就看到了林世骏。
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头发留长偏分,一小撮覆额,人壮实了些,尤其脸部多了刚硬的线条,原有穿黄卡其制服及背着书包的青涩模样已褪尽不见。
眼前的他,浅蓝的休闲衫和黑色西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器宇出众的年轻男人。他看着桑琳,眼中有着温柔,但那是一种面对师长的喜意,不再是从前的热切及唐突。
吕云极兴奋的说:“恭喜你们呀!学业、事业皆有成;也该恭喜我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学生,沾了不少光呢!”
因为全心都放在林世骏的身上,桑琳忽略了在一旁的杜明峰,还有他身后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女孩。
“她叫高小玫,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的上司。”杜明峰笑着介绍。
“公司助理就公司助理,干嘛说得那麽好听。”高小玫反驳他,脸却甜甜的、有礼的向吕云和桑琳问好,并说:“哇!你们当老师的都长得那麽年轻漂亮吗?”
“只有她,不包括我啦!”吕云幽默地指指桑琳。
“反正都比你们大。”因为和林世骏站得那麽近,桑琳有些紧张,他们以前见面或说话,很少是平和的。
“一点都看不出来耶!毕业后,我们长大了,老师倒像是变小了。”林世骏淡淡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桑琳正想问他,就见有个长发飘逸、模样漂亮的女孩走过来,她穿着吊肩的粉缎衣裙,露出修长的腿,比桑琳几乎高出一个头,站在林世骏身旁,十足是个相配的金童玉女。
“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华稚蕾。”林世骏说。
“弄错了吧?我知名度比你高,应该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华稚蕾娇嗔地道。
“你是华稚蕾?难怪我觉得你很面熟!”吕云大叫着,“我女儿好迷你呀!她今年才六岁,就会唱整首你的歌。嘿!待会儿我们照张相,再请你签名,可以吗?”
“你看吧!”华稚蕾得意地瞟了林世骏一眼。
他没有理她,迳自拿着菜单问桑琳,“你想吃什么,尽量点。”
桑琳试著给他一个笑容,但没有笑到心底,因为,华稚蕾的出现又让她乱了方寸。是呀!他交了女朋友,而且是才貌双全的女孩,她不是应该为他高兴吗?但她的内心怎么会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彷佛属于她的什么东西被人家由手中夺走了。
她难道会像个任性的孩子,自己不要的,也不许别人要吗?
等上菜时,桑琳轻轻的撞了撞吕云的手肘,吕云才想起此行的任务,问林世骏说:“我们都以为你去了美国,怎么又偷偷跑回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呢?”
“人生地不熟的,总感觉很不习惯。”林世骏微笑着说:“我去那儿的大学看过,对什么都很陌生,彷佛IQ一下子降低了很多。于是想,何必呢?在台湾我是头,到那儿却成了尾巴,人没有必要活得那么窝囊,对不对?”
“可是大家不都是想出国吗?你偏偏唱反调,我还计画著哪天要去纽约游学呢!”华稚蕾用手把玩著长发说。
“一心寻找自由的人,或许喜欢到异国流浪,但我是寻找归乡的人,心灵所在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林世骏看着自己的手说。
桑琳的心怦地跳了一下,想说什么,但那头的杜明峰却叫了出来,并手忙脚忙的拿出小册子,“又是个好句子!林世骏,你简直出口成章,我已经有下个专辑的主题了!“自由与归乡”,如何?”
“嘿!改个比较酷的名字,给我用,我可是阿骏名单上的下一个喔!”华稚蕾抢著说。
“不!这是我的!好歌难找呀!你叫阿骏再另外帮你想题目。”杜明峰毫不退让的说。
““自由与归乡”就只适合阿骏自己,你们两个的气质都不对!”高小玫插嘴道。
林世骏面无表情,彷佛不干他的事。桑琳极力想稳固老师的立场,开口问:“你们这样又唱歌、又作曲的,一面还要读书,怎么忙得过来呢?”
“我反正是在混学位,被“当”惯了,功课倒成了副业。”杜明峰耸耸肩说。
“老师别担心。”林世骏笑笑说:“我还是以课业为主,不会有愧于我第一的纪录。闲时作曲写歌是为了好玩,同时也可以赚钱。”
“他这小子的野心很大,说三十岁以前要列入百万富豪的行列,而且是美金的喔!”杜明峰很八卦的说。
“难怪你已经做起维修电脑的生意,你要那麽多钱做什么?”高小玫问。
“我想用十年做完二十年的事。”林世骏淡淡的回答。
此时,菜陆续上来,话题亦被中断。桑琳对那未完的句子感到很疑惑,但也只能任由它像断了线的风筝,自生自灭。
大家忙着下筷子,鸡鸭鱼肉色香味俱全,但桑琳有点食不知味,偶像也不能狼吞虎咽,对不对?她看斜对面的林世骏也没有吃多少,彷佛食欲不佳。
记得去年在医院时,他们偶尔会一起吃晚饭或点心,他可是大口大口的吃,就像一般成长中的男孩一样。但一年后,他似乎变化很大,人变得成熟稳重,不时流露出一股老气横秋的模样。
“阿骏,帮我剥虾子壳。”华稚蕾撒娇地说:“我要做宣传,手要保养,万一刮到就难看了。”
林世骏本想拒绝,但想一想,还是接了过来。
“对了!我和阿骏都有女朋友了,那余老师呢?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喝喜酒呀?”杜明峰吃块海参说。
“快了!快了!”吕云热心地抢著回答,“最近就有个牙医在追她,相貌英挺又多金,我们都很看好哩!”
牙医?早就被她三振出局了,但桑琳任由吕云去说,有人追,也算保住自己的面子。
那一头,林世骏捏碎虾壳,硬刺弄疼了食指尖,他不觉用嘴吸吮一下,想减轻那痛苦。
“看,叫你剥虾,你倒自己吃了!”华稚蕾抱怨地道。
林世骏愣了一下说:“对不起。”
“你太心不在焉了!”华稚蕾又拿一只虾给他。
小风波过去,杜明峰又继续方才的话题,“我早讲过,余老师结婚,新房布署由我负责,像墙壁粉刷、窗帘、大型油画啦!我都想好了。喂!阿骏,你不是也要参一卡吗?”
“啵!”一只虾又去了壳,林世骏下意识的放入嘴巴,无法回答杜明峰的问题,咬得两颊好痛。
“你又吃掉我的虾子啦!”华稚蕾生气地说。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自己剥。”林世骏似乎有些不悦的说。
吕云憋不住,差点爆笑出来,后来多亏桑琳的镇静,转而聊聊学校老师及毕业的同学,才顺利吃完这一顿饭。
饭后,桑琳婉拒他们开车相送,自己和吕云搭计程车回家。
在路上,吕云说:“杜明峰都没变,仍是那拙拙的古锥样,但林世骏几乎像换了个人似的,我也不会说,就是锋芒尽敛,不再那麽坦率了,大概是因为你的事吧!”
“他不是都好了吗?”桑琳试著说。
“我不敢讲好或没好,至少他愿意结交合与他年龄层相同的女孩子了。只是要他像十八岁时那麽热情奔放,恐怕不容易了。不过,这些改变也不是不好,瞧他不是显得更有魅力了吗?至少华稚蕾吃这一套。”
桑琳不再言语,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想起那一去就不回头的时光;偏偏人会记忆,累积了许多无用的伤感。
除了年龄外,华稚蕾并不适合他,因为她根本引不出他最至情的一面,那燃著最亮丽火花的心灵,曾照耀过桑琳的眼。
“Sunny”是对惨绿岁月的告别,今天这一顿大餐,说是谢师,但真正的用意其实是对她余桑琳的珍重再见吗?
☆☆☆
林世骏在公寓内四处走动,把已经放整齐的电脑零件再重新排放一次;墙角的画总是大小不一,再放里面一点;乐谱架,怎么老觉得不够干净呢?哦!花,那束百合、玫瑰和满天星插得不够漂亮……
这是他们住处的第一束花……呃!这其实也是屋内第一次那麽窗明几净,因为桑琳要来!
炎炎夏日,冷气常常断电,他又打开电风扇抱着往四方吹,尽可能的想让空气显得清凉流通。唉!再怎么样,也不是一座美丽的皇宫呀!
自从去年桑琳狠心的拒绝他后,一大段的不闻不问,算是受伤后自我的休养生自心。
这期间,他被迫到美国去,曾与家人发生严重的冲突,后来偷溜回台湾,还遭到经济制裁,连住的房子都被卖掉了,但这仍阻止不了他倔强的心。
林家最后终于放弃了,老爸还半调侃地说:“你以为你是日本武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