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有法子把那些菜全扫进她纤细的身体里?他要回去问问神医老友兰析,看兰析能不能治这种饿病。
一直不理他的胭脂,在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填了半饱时,终于拨空抬起头来,并拿着手绢拭着嘴角。
“三年。”从她进军营以来,她就每天处于饿肚子的状态。她有足足三年没有享受到这等人间美味了。
“三年来你一直都在吃垃圾?”乐毅推敲着,也许就是她吃那些伙头夫煮的垃圾吃多了,突然间能吃到这种正常的食物,她才会像个饿死鬼拚命补偿她的胃。
胭脂有志一同地扬嘴轻笑,“你也知道那些是垃圾?”不愧是能做出美食的人,他也知道她在这里有多委屈呀?
“我想不出还有更好的名称能形容那些烂菜色。”乐毅点点头,完全能明了她会觉得挨饿的心境。
“我就知道你也是行家。不过你是料理的行家,我是吃的行家。”胭脂对他的评价很高,从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他是同道中人。
这几日来,托他高超的做菜技巧,乐毅一直和她处得很融洽,可是他却始终不能与她拉近距离,找不到机会套套她的话。难得她今天有心情开口与他说话——“既然大家都是行家,我可以叫你胭脂吗?”乐毅打铁趁热,第一步就是要与她拉拢关系。
“叫将军。军队里有军纪,别以为会烧几道菜我就会让你犯军纪。”胭脂的脑袋并没有因进食而变差,反而把军队的规矩给抬出来,拒绝让他攀关系。
第一步不成功,乐毅并不感到挫折,反而眼眸在她桌上的饭菜上转了转,把握地咧出笑。
“我要退伍。”美食大师神气地亮出能破坏军纪的底牌。
“什么?”一听到退伍这个超级敏感的字眼,胭脂忙放下手中的碗筷。
“不能直唤你的名,我便退伍。”乐毅笑嘻嘻地进一步说清他要退伍的理由。
“你威胁我?”胭脂娇俏的脸蛋写满不悦。在这个军营里有男人敢威胁她?
他摇摇头,一手指向她的肚子,“我是在威胁你的肚子。”他正在威胁的,是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食欲。
“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算是以下犯上,你是想尝尝军杖的滋味?”她已经许久没对敢犯她的人施行杖责了,这个男人的身子就算再壮,想必也挨不了几杖。
乐毅无所谓地耸肩,“以下犯上也无妨,反正我就要退伍,往后你也别再想吃这些好菜。好好珍惜你的这一顿吧,你就要回去过吃垃圾的日子了。”
拿她致命的弱点威胁她?胭脂这才发觉这个男人除了有好身材外,头脑也不坏。
她很难取舍地看着桌上尚未入口的佳肴,再想想她立定的军纪……可是一想到她又要吃那些根本就不能入口的烂军菜,她的心就开始动摇。
“好……”她不甘不愿地吐出一个字。
“好什么?”乐毅环着胸低头笑问。
“我说可以。”胭脂向美食投降,她无法让这么好的一个大厨就这么退伍,只好把军纪抛至一边。
他又摇头晃脑地掏掏耳朵,“我听不清楚,麻烦你大声点。”所谓军令如山,而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就是军令,他得明确的得到她的军令才甘心。
“你可以不叫我将军,但只准你在私底下无人时叫我胭脂。”这三年来从没人敢这么叫她,因此她还是得顾全她的面子,把她所受的威胁减到最低。
“我不退伍了。”乐毅爽快地两手一拍,嘴边掠着得逞的笑意。
胭脂心头闷闷地瞪他一眼,又拿起筷子,想藉美食冲淡她不愉快的心情。
“胭脂,你身上有没有蓝色的东西?”乐毅看她又要吃饭了,赶紧提出他的问题,免得又没时间问她。
“没有。”
“你可有任何与蓝色有关的事物?”乐毅再扩大寻找的范围。
“没有。”胭脂愈听愈不想理会他无聊的问题,于是拿起桌上已被她吃空的饭碗伸向他,“再来一碗。”
乐毅的嘴角微挑,“我不为女人盛饭。”叫他做这种事?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又反驳她的命令!胭脂抿着小嘴将碗放下,身子往椅背一靠,对他那种无形中的气势起了疑心。
“你是什么人?”就算是个刚来报到的人,也应当听过不能惹她,而他敢一再地招惹她,他一定是有什么背景或是特殊理由。
“男人。”乐毅两眉高高弯起,摆着笑脸唬弄过去。
“废话!我是问你打哪来的。”她当然知道他是男的,她问的是他的“出产地”。
乐毅搔着发想了半天,再扔出另一句废话给她。“我家。”
“你怎么能做出这些好菜?”家?他家住皇宫吗?这种寻常人根本吃不到的菜色,普通人家怎会做?
“天赋异禀。”这次乐毅就很诚实了,他在做菜这方面真的是有些天分。
“你很与众不同。”他的胆子真的不小,而敢这么蒙她的人,来历一定不平凡。
“因为我的家教好。”乐毅暂且抛开本性,惜言如金地回答她的问题。
胭脂指着他身后的长刀,“身后背的是什么刀?”那把刀的造形不但怪,还用一层锦布里着。从认识他以来,她好象没看过那把刀离开他的身上。
“菜刀。”在她的一再追问下,乐毅只好把他这把旷世难求的夜磷刀随着主人一块儿降级。
胭脂的嘴角漾出了一朵笑,两手搭在桌上,突然藉力纵身跃起,腾身翻跃过他的头顶,在飞过之时顺手抽走他身后的长刀,“借看一下你吃这行饭的饭碗!”她倒要看看这是什么样的一柄菜刀!
“你有本事的话请看。”乐毅不以为意地定立原地,脸上浮出笑谑的神情。
两脚才刚落地的胭脂还来不及站稳,就被手中奇重无比的长刀拉下了身子。她吃力地想握紧,却没力道握住沉重的长刀,两臂和手腕皆因受不了重量剧痛着,只能眼睁睁地看长刀脱出她的手落地。
她甩着疼痛的手腕,“这是什么铸成的刀?刀名叫什么?”怎么会这么重?居然重到她连拿都拿不动!
“它的来历不便奉告。”一把这刀的名字抖出来,他的身分不也跟着抖出来了?
他就是看准了军营里没人会去管江湖上的闲事,才敢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而至今也还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无形士,他打算就这么一直藏下去,直到不能再藏为止。
胭脂横看他一眼,猛然蹲下动手拆开里住刀身的锦布。
乐毅忙蹲了按住她的手,“慢,我可没说你能看里头。”稍对兵器有钻研的人定能认出这就是夜磷刀,他可不愿冒这个风险。
“我也没告诉你我里外都要看。”胭脂也不是省油的灯,撞开他的手就是要一探究竟。
“那得看你是否有能耐将刀拔出鞘。”好,他就给她看,直至今日,能看见这把刀的除了死人外,还真数不出几个,而这个女人,他肯定她绝对拔不出刀来。
“我有什么不能?”胭脂不愿被他瞧不起,一手握住了刀柄就要拔刀出鞘。
乐毅闲闲地等着看她遭遇困难。
胭脂使尽了全力仍无法将刀抽出,她不相信地皱起眉心,运起内力把真气集中在手掌上,再一次要将刀抽出,但不管她用上了再深的内力,刀柄仍是文风未动。
“不能吧?”乐毅爱笑不笑地挨在她身边问。
“我不信……”胭脂咬着唇,一再地想将刀身拉出一点点,但那把刀似有灵性,就是不肯让她这个外人瞧。
乐毅在她浪费力气时,考量到他可能又要因此而增加工作量了,于是决定不再让她对只肯认他的夜磷刀下工夫。
“胭脂,你再多耗力气拔那把刀,恐怕你又得多吃几碗饭了。”她再多使点力气,只怕她肚子会饿得很快。
“还你。”胭脂扁着小嘴,对地上那把怎么也拔不出来的夜磷刀暗生闷气。
乐毅凉声嘲笑她,“哟,肯放弃啦?”
“连拿都拿不起,这么重的刀有谁拔得出来?”她伸手推推地上动也不动的刀身,不信这世上有人能拔出这么重的刀来。
“我能。”乐毅轻松地拿回自己的刀,熟练地将刀背回身后。
夜磷刀一离地,胭脂便频眨着眼瞪看着地上被夜磷刀的重量所压出的深深刀印。
“地上……”她抚着地上深沉的刀印子,转首抬头看那个轻易就能将这把重刀拿起的乐毅,“那把刀有几斤重?”
“没秤过,大概有百斤吧。”乐毅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保守地估算着。
胭脂更是讶然不已,“这么重?”
“不重,每日我都背在身上,它轻得像根羽毛。”他早习惯了夜磷刀的重量,而且在用了这么多年后,他有时还会觉得夜磷刀挂在他身上像个装饰品,没什么重量。
“你有神力?”能把百斤的刀背在身上?他有多大的力道啊?
“我是有。”别人是说过他力大无穷可举万斤、破石开山,他也承认他的力气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人大。
她正经八百地按着他的肩头,“希望你的神力可别破坏了你做菜的好手艺。”
力道这么大的人,他做菜时一定要很小心,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菜给毁了。她要吃既美味又美观的菜,他得为她好好控制力道。
乐毅因她的转变一时反应不过来,刚才她还一直想看他的宝刀,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变得不再执着,反而又想起她的胃来了?
“你就只担心你会没饭吃?”她的脑子是装什么的?